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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情花嫁曲 第7页

作者:尉菁

唉,还是乖乖地把自个的名字写好看一点,要学算帐,时候到了,再说吧。

招云突然很认命地把臀部交给椅子,双手伏在案上,拿着毛笔一笔一画地勾勒着她那好好听的名。

青衣在书房内,账本一本看过一本,将今天的开支、用度一一写上账册,又在一本小册子上写上明天要交代的事宜。

总算是完成了!她伸个懒腰,活络一下筋骨。

才站起身,抬起头来,却不期然地望进一对眼瞳里,那双眸子满含着似水柔情的笑意睇睨着她瞧。

青衣顺着那对眸子看上去,一双英气勃发的浓眉双双扬起,斜飞上云发之间。来人的五官、轮廓渐渐分明,那卓立在她眼前,笑意一脸春意的人是——孙少爷!

“您怎么会这个时候来书房呢?”青衣强抑住心中的惊讶,满含笑意地回过身子,转到茶几上,为玉庭沏茶水,拿毛巾。“怎么,招云那丫头没跟着少爷来?”

“她在习字。”

“习字?!”青衣明显地惊诧着。“少爷您是说,招云那丫头乖乖地伏在案上学写字!”

见青衣一脸的不可思议,玉庭也打趣道:“她有没有乖乖的,我倒是不晓得,不过,我临出门时,她的确是伏在案上学写字。”

“少爷教的?”青衣边问,又边侧身转进内房里,从框子拿出一碟果子、点心出来,递到桌面上,给玉庭喝茶、填肚用。

玉庭剥开了花生米,往上头一丢,又用嘴巴去接,接到了,眉与眼连着开心,也一并笑咧了成两线。

“她想学的,她说学了也是一技之长,以后不当丫头,也好谋生。”

青衣双颊染上两朵红彩。

这话熟,再熟不过,因为,那正是她前些日子对招云说的。

“她还说,你想学算盘,好算账?”玉庭昂起头问那个始终站着,不敢坐下的青衣。

她的门第观念比他来得深。这会,他这个爷儿坐着,她便不能坐下了,是吗?啧,她简直比他祖女乃女乃还来得八股。

“坐,坐下来,我好跟你谈话,”玉庭蹙着两眉,佯装不悦地开口说:“难道我跟你说话,还非得昂着头看你不可!”

青衣知道他的怒气是佯装的,其用意只是想淡化两人之间生硬的气氛。

少爷的用心,她懂,但是,主仆之礼不可废,她岂可与他平起平坐!

最后,青衣还是另外搬来一张椅子,不比玉庭的来得高、材质也来得差,这样,她才能心安理得地坐下。

“青衣,在你心中,我是怎样的一个爷?”他想知道他在她心目中是好是坏?

青衣微微一楞,错愕的眼迎向玉庭那一脸的认真。

他没有玩世不恭,这句话他不是随口问问而已!

青衣搅着手绢儿,站起身来,在房里兜来绕去,一颗心乱了主意。

苏家少爷,在她心中是怎样的一个爷?

还记得,她头一回见着孙少爷时,她才七岁,刚被卖进苏家,当时,孙少爷是回来祭祖的,那时,甫十二岁的他,便有满月复的文采。

他教她念唐诗、教她写名字,就连“青衣”两字,都是他为她取的名。

罢卖进苏家的时候,她叫翠娘,沈翠娘;苏少爷一来,便摇头说不好,说“翠娘”两字俗而不雅,说既要取“翠”字还不如“青”字来得好,从那时起,沈翠娘已不是沈翠娘,是他苏少爷的沈青衣。

这些年来,她将这些记忆细细收藏在内心最深处,就连夜深人静时,她都不敢拿出来回味,怕自个儿一回想,便会想起他待她的好,怕这样的回想会让自个儿陷在“青衣”两字的柔情里。

这会儿,他怎能问起,他在她心目中是怎样的一个爷!

“青衣。”玉庭接近她,在她身边低唤着她的名。

青衣不敢回头,她怕自己一回头,便是沉沦了。他是金陵一处的大富人家,是孙家长公子,是苏门嫡长孙啊!而她……再怎么争气,也是一名丫鬟。她怎能任由自己往他的身上依呢!

青衣深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发抖的声音,背对着他说:“爷儿,青衣想回房去休息了。”

“看我,看我的眼。”玉庭将青衣的身子强硬扳了过来,单手托起她的下颔,让她含泪的眼正视他的气愤。“看看你做的什么好事,看看我被你折磨的样子,看看这样的成果,你是否开心?”

青衣咬着嘴唇,强抑住想哭的情绪,一双眼珠子探进玉庭眼中的气愤。

他是在气她总是避着他,无视于他的深情。他更气自己爱她爱得无可自拔,明知身份地位悬殊,明知她心高气傲,不可能让那些蜚短流长在她身上流窜,所以,他总是在压抑自己,要自己少爱她一点,少来苏家,少来看她……

但是——为什么她就是可以这么狠心,可以在看到他眼底的柔情时,依旧对他谈笑风生,说长论短,像个没事人似的!

“告诉我,你的心是什么做成的?”他朝着她的泪眼吼。

而青衣径是含泪不语。

她能说什么?该说的,他都明了,而那些不该说的,那些会将他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的话,哪又是她能开得了口的!

“该死!你就不能少流点眼泪。”少让他心疼点吗?

狠狠的,玉庭的唇攫住他捧在手中的柔软,转而侵向那片红艳,将青衣的抗议化为嘤咛柔语,在他耳畔低喃。

青衣知道她该反抗,但是——她不想。她眷恋着这个温暖的怀抱,她想要他,想得到他,想了十几年。

青衣知道她在沉沦,知道她在坠落,只为了贪取他怀中的那份温暖,哪怕是只有一刻钟,她都乐意。

“青衣。”玉庭捧起那犹如清水芙蓉的面颊,瞧见她眸中依然有泪。“我——”他说不出“不是故意的”这几个字,因为,他的确是有备而来,他来这,的确是为了伊人的心。“我娘为我定了一门亲事。”

青衣的身子明显地一僵,手不由自主地想推开那个将她搂在怀里的身子。

“不不不!你不能什么都不听我说,就要将我定了罪。”玉庭的手死也不放地搂着青衣。“你得听完我说的,你不能就这样胡思乱想的以为,我爱你,我爱的人是你。”

“她是谁?”青衣听不见他的话,她心中只有那一句他娘为他定了亲,他娘为他定了亲……那他何若还来招惹她!

“是我远房的一个表妹。”

“远房的表妹?”她的眉幽幽地锁上。“那很好呀,除门当户对外,还亲上加亲。”她抿着唇,睁大了眼,就是不让泪水脆弱地滑落。

玉庭的眼不相信地直盯着她瞧,不肯轻漏过她每一个表情。

“你当真就这么狠心,不问我的意见,不问我的心意,就这么一味地祝福我!”他拾起青衣的手,将它搁在心口上。“听,听听他的意见,如果他说他不爱你,说我孙玉庭有门第观念,说我孙玉庭若是爱铃儿表妹,那我便不得好死。”

青衣惊惶地抽回手,难以置信的眼迎上玉庭的忿忿然。“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下这么重的毒誓,你这不是要我沈青衣难以做人嘛。”

他许了毒誓,为她而许;届时,他若跟表小姐退了婚,娶她进门,那——他的爹娘要怎么来看待她这一个儿媳妇。

她问他,拾起眼来瞅着他问。

“我不知道,我知道你就要逃了,就要逃开我的怀抱、逃开我的视线所及。”玉庭气愤的手击向石墙,宣泄他一身的不满。

豪门与青衣,他宁可要她,何以青衣总是不能明白!

青衣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敢去深究他太多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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