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春暖。
又是百花争妍的季节。
艳府别院里,一张精致的贵妃椅摆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处,水珍珠软着身子卧伏在椅上,闭眼假寐。
蓦地,纤细的柳眉微微颦起,柔荑扬起,在什么也没有的空中挥了挥。
接着又是一阵宁静无息,她彷佛连翻身都嫌麻烦,动也不动。
未几,白里透红的小手再度不耐的搧了搧,如玫瑰般艳红的粉唇同时吐露着恼怒,“走开!我叫你们走开听不懂吗?”
“二姊,妳在跟谁说话?”
小手僵了下,水珍珠闻声望向来人。
来者是水青丝,排行老三。
水珍珠一双带着英气的媚眼?过领着水青丝进来的温雨桓,谴责的意思不言而喻。
“咳咳,二当家,三当家来找您了。”接到主子的眼神,温雨桓干咳了几声,说出迟来的禀报。
“有事?”水珍珠懒懒地垂下眼睫,慢慢地换了个姿势,彷佛刚才的事完全没发生过。
水青丝对她这种爱理不理的态度早已习惯,漾出了甜美的柔笑,朝水珍珠走过去。
“大姊要我来同二姊说,去伪城探路的人选确定为二姊了。”
水珍珠异常缓慢地睐向她。
“妳说什么?”
水青丝笑笑,不厌其烦地又说了一次:“大姊说要请二姊到伪城去探路。”
其实水珍珠不是真的没听清楚,而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大姊要她出远门?
“凭我这副破烂身子?”她掀起嘴皮,半是嘲讽地问。
“年初上玄武庙祭天的时候,大姊替二姊求了支签,上头说了若今年二姊过水运势会好转。”像是早料到水珍珠会这么反驳,水青丝拿出从大姊那儿听来的话堵了回去。
饼水?就因为这样,大姊要派她去伪城探路?
“这么说是要我走水路去了。”
“伪城名为城,其实是海岛,若不走水路怕也没其它法子可行。”
水珍珠陷入沉思。
她,天生是能吸引鬼物魔怪的体质。
从小她便能看到异于常人的事物,等到她懂事以后,才知道那是别人所看不到的另一个世界。或许也因为常被这些魔物骚扰,使得她体质孱弱,时不时便感到疲倦且容易生病,皮肤也显得苍白,却又透着一股妖异的红,反而让她赢得了“赛雪美人”的称号。
知晓这件事的除了爹爹、大姊和温师傅之外,再无第四人。
外人甚至几个弟妹只觉得她身子骨虚,殊不知这“赛雪美人”的称号背后,隐藏着多么沉重的秘密。
“若二姊有任何疑问的话,大姊把事情全权交代给苗师傅处理,二姊可以询问苗师傅。”水青丝温和平淡的说完水胭脂托她前来的事,随即准备离开,“丝儿还有事,就不同二姊多聊了。”
水珍珠也没拦她,甚至连瞧也没多瞧她一眼。
“二当家打算去问吗?”目送水青丝离去,温雨桓忍不住问。
“大姊决定的事问了有用吗?”水珍珠懒懒地反问。
多说无益,她懒得去问,要去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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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海面平静无波,连一点风都没有。
然而若能除去眼前弥漫的浓雾,便能使人宽心许多。
“今夜的雾真浓。”负责查看海面情况和四周海域是否有别的船只接近的船员喃喃自语。
通常在这种雾茫茫的海面航行,总会发生令人不安的坏事。
“喂,换手了。”
顷刻,准备接手的船员走过来。
“这什么鬼天气,雾这么浓,要向哪儿航行?”掌舵的船员一见大雾弥漫,忍不住啐了一口。
听见那人这么说,正要离去的船员走了回来。“这浓雾令人不禁担心起海寇。”
“海寇?”抱怨看不清四周情况的船员听闻,随即哈哈大笑。
“你喝酒了?”原要离开的船员闻到酒味,伸手在鼻前搧了搧,皱起眉。
在轮守的时间喝酒是船上最忌讳的。
那名微醺的船员啧啧几声,不理会他的问话,径自道:“怕啥?咱们可是『艳府水家』的船呀!扁是船首的标志,哪些海寇敢不长眼掳劫这艘船?”
虽然艳府水家的财力引人觊觎,但艳府水家的势力可是不容小觑的,尤其是名满天下的镖头和押镖箱,在在令打歪主意的盗匪宵小们不得不打退堂鼓。
“话不是这么说,稍早船长说过,接下来要航行的海域正巧是海寇常出没的『虚海』,交代咱们万事要小心提防些,只要一有动静,便要通知他。”
“安心吧!”拿起望远镜挥了挥,那名微醺的船员转身背向他透过望远镜远眺。“若真有海寇出现,我倒想看看,凭我一个人也能解决他们,等我立下大功,再来就等着平步青云,升官发财啰!炳哈……咦?人呢?”
笑了片刻没听见回应,那名微醺的船员边念边回头。
只见方才还和他说话的船员呈大字形倒地不起,而四周仍是半个人影也没有。
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窜上背脊,他惊慌地四处张望,“这……”
无声无息,就连海浪的声音也听不见。
恐惧让酒意清醒了一半,他蹲呼唤道:“喂!喂,你怎么了?怎么昏倒了?”
蓦地,一个细微得几乎无法分辨的足音在他背后响起,他浑身一颤,瞬时反应的回过头──
两名壮汉彷佛顶天立地的鬼神般伫立在他眼前。
“首领,他说想看看是哪些不长眼的海寇敢攻击这艘船呢!”其中一名个头较魁梧粗勇的男人开口道。
浓雾渐渐散开,海水又啪哒啪哒地击向船身,月儿从遮蔽视线的云雾中探出头来。
月光下,一整群拿刀或火绳枪的海寇从白雾中现身。
在这群海寇的正中央是一名长发披散的男人,背对着月光,那双灼灼发亮的眼,既冰冷又深幽,散发着诡谲的绿光。
彷佛从幽冥里爬出的恶鬼。
看不清他的面容,不过依他散发出的霸气,可以清楚辨识出此人就是海寇口中的首领。
船员直觉大势不妙,正想呼唤同伴,随即被人由后脑给打昏。
“想看不长眼的海寇?”形状好看的薄唇逸出蔑视的讪笑。
“嘎──”
一只盘旋在空中的猎鹰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随后停在那名伟岸男人的肩上。
藉由月光的照耀,男人的面容逐渐清晰。
由眉心延伸到右眼再到右脸颊的刀疤,令人无法忽略。
“就让他们看看我们有多不长眼!”放肆嘲讽的声音飞扬在吹拂起的海风中,是开战的讯号。
夜袭的火光很快染亮整片海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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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舱房里,一灯如豆,摇曳着不祥的气氛。
偌大的空间里没有桌子没有椅凳,没有床没有五斗柜,什么也没有,唯一占满整个房间的是一顶深紫色的十人大轿。
躺在舒适的轿子里,水珍珠鼻息轻吐,细得好似随时会停止。
蓦地,长长的羽睫掀起,两颗又黑又亮的眼珠泛着透明的水雾,望向轿子的小窗口,眸心闪过困惑。
是外头的吵杂声?
“怎么这么吵?”原本她还以为是那些惹人厌的魔物在她附近作怪,想扰她清梦,但仔细一听又发觉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至少,她未曾听过那些只会“唔──啊──哦──”的魔物发出类似刀械斗殴的声音。
“来人。”拖着纤细荏弱病体,水珍珠扬声唤道。
舱房外的打斗吵闹声依旧,偏偏没有人理她。
她连小歇片刻都不成,这么吵是要她如何睡?
“到底在吵什么?”嘴上埋怨着,她倒是连一点起身探清情况的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