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这招如何?”左手飞快画着半圆如日冕,挥洒间净是虚招,右臂却骤然直探。
在旁观看的练如滟微微笑了:“不错,好一招‘义和御日’!”
齐磊大感惊诧:“师父,你怎么认得出来?”
“你以为化剑招为掌法,就瞒得过我的眼么?”
“嘿嘿,没有啦!”搔搔后脑门几,他祭出干笑:“化剑招为掌法,是我昨晚临睡前想到的,今儿个试试,觉得有趣极了!”
“看你开心成这样。果然,你最适合做的事儿,还是练武。”轻轻一唱,蕴在凤眸里的盈盈笑意,隐约透了丝惆怅。
这算是师父对他的称赞吗?齐磊舒朗了神容,意气风发地说;“师父出色,徒儿当然不能失色喽!”
“这么容易就骄傲,可不行呐!”练如滟话一说完,飞身腾起,使了个招,正是“灞桥折柳”:“如何?我若使了这招,你用剑,剑断,用刀,刀断;用的是手臂,那臂膀子可要骨断筋伤了。”
“师父,这……”齐磊看傻了眼,半晌才爆出了声。“师父真是太厉害了!居然想到用‘杨桥折柳’来破‘义和御日’!”
“凡是直探中盘的招式,‘灞桥折柳’多半能破解。问题是能不能在对战的当下,分得清什么是实招。什么是虚招。”练如滟淡淡笑道:“其实,你使‘义和御日’,对战的另一方要用直觉反应来破解,并不容易;若非旁观者清,恐怕我也没法儿想到。”
齐磊将“义和御日”及“灞桥折柳”的对拆过程在脑中重映了一回,心底莫名升了个古怪感觉。
“你还好吧?”瞧他一副陷入苦思的模样,她出声唤了唤。
“哦,我、我没事。”齐磊摇了摇手:“只是突然觉得用‘灞桥折柳’破‘义和御日’,似乎好像在哪儿见过,偏又想不起来……”练如滟悄悄黯了眸眼。她没告诉齐磊,若以长剑使出“义和御日”而被“灞桥折柳”破解,那么,长剑的下场应该是断成三截──和他四年前失去擎虹剑时的遭遇,一模一样……
第九章
三月十五日子时濮阳东桥头齐磊远远就见着一个人倚立束桥头,那人身穿夜行装、面覆黑长布、手执擎虹剑,应该就是他的目标没错。
“阁下来得真早啊?”齐磊微笑地打了个招呼。
蒙面客轻轻点了个头。
“动手之前,我有一个很重要的请求,希望阁下能答应。”目光清澄,他说得真挚:“这场比试,希望能点到为止,别拼个你死我活。”
蒙面客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允了,还是不当回事?齐磊进一步解释:“你要擎虹,没问题。你赢了,自然是归你;若我赢了,剑还是你的。”
蒙面客还是保持沉默。
薄唇轻轻笑了,俊容微微红了:“因为对我来说,输了这场比试不打紧,可是死在这场比试就不成。我答应了我师父,要做她的亲人,要陪她一辈子,我不想辜负师父,也不想辜负我自己。”
蒙面客长身悄悄一震,仍是无语。
“虽然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我师父认识你,这剑又是在绝天门发现的,我想你和绝天门的渊源应该不浅。既是如此,就更没必要性命相搏。”齐磊再次重申。“请你给我保证,无论谁输谁赢,咱们不以生死定结局。”
蒙面客屏息注视着齐磊,终于,点了头。
两道黑影在月光下飞迅腾动,倏而近、倏而分;交战的双方各展绝学,斗得酣畅淋漓。
“你果然是个好对手,我这些年的等待,确实值得!”齐磊趁空撂了句,拳掌功夫不敢稍有怠慢。
蒙面客全神专注于招式往来间,并未应声。
“输赢姑且不谈,往后,咱们交个朋友吧?”侧身闪过来掌,齐磊又道。
蒙面客加快了身形换位,出招更是急如奔雨,逼得齐磊再无暇说话。
但见齐磊左手画出半圆如日冕的虚招,令人缭乱,右臂却陡地直探,使的正是“义和御日”。
蒙面客直觉闪过身去,似乎已有破解之法,可临到关头,竟硬生生撤下了手、移回正对齐磊的位置。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仅仅发生在千钧一发的瞬间,造成的结果却是天差地别──如此,不只避不开齐磊攻来的右掌,而且,因为边收束运到一半的内劲,所承受的冲击势必成了齐磊及自个儿功力的并加。
“砰”地一声!齐磊的掌,正中蒙面客的上月复。
但见蒙面客的身子向外弹飞,即使靠着翻转勉强落足在地,仍连退了数步才得以站稳。
“你没事吧?”齐磊见状,急忙问道。
蒙面客未加理会,迳自条理紊乱的呼息!此时此刻,仿佛五脏六腑全移了位,难受得紧。
瞧他的样子不大对,齐磊举步便要向前:“我帮你瞧瞧伤势,好……”齐磊的话还没说完,蒙面客足尖一点,竟就这么纵身离去,遁入迷离夜色,再见不着影迹。
“喂!喂喂──”齐磊喊了两声,发现无人回应,眼一溜、眉一挑、肩一耸,自顾自地咕哝了起来:“怪怪!来来去去,连声招呼也不打、连个名字也不留“唉,别想那么多了、还是早点儿回去吧,耗这么久,师父在酒肆肯定担心极了!”齐磊轻唱出声,笑容满溢──是呀,他要赶紧回去向师父报告今夜的这场比试……
好、过、瘾!
※※※
老远瞧见酒肆这儿灯烛犹明,心窝处便有说不尽的暖热,所以人才跨进大门,齐磊就扯嗓喊了:“师父、师父!我回来啦!”
“回来就回来,需要这么大声嚷嚷么?”秀眉微蹙,眼底却含笑。
“心里快活嘛!”见练如滟伫在内室槛前等着,齐磊连忙凑了过去。
“因为赢了?”
“不是。”他摇摇头。
“不是?总不会是你输了?”怎么可能?赢的人,是他没错啊……练如滟敛了神色,眸光闪过一丝惊惑。
“师父,你别紧张!”齐磊笑意满满地解释道:“小徒是赢了,可让我心里快活的,不是那桩事,而是刚刚一路走回来,每个地方都黑漆漆的,就咱们酒肆特别亮,我知道一定是师父还没睡,在等我回来,所以觉得开心呐!”
“不同你赴约,是顾忌旧识相见。难道,你以为我当真无所谓,连等个门都不愿意?”紧绷的表情松络了,檀唇抿起微晒。
“我知道师父会等门,可真见着了灯火,还是欢喜嘛!”
睨睐间露了清妩风流,练如滟笑叹道:“唉,总有你能说的。”
“都是十足十的心底话,自然说得理直气不虚喽!”齐磊挨近了些,满脸兴奋:“师父,要不要我将今晚的情形说给你听?”
“怎么,折腾了一晚,还不累?”
“不累啊!”他答得直快,转念想到师父也是至今不能就寝,当即怀着歉意改了口:“呃,我想……还是明儿个再跟师父报告好了,师父应该很累了吧?”
心这么想、嘴这么说、视线这么投向芳容。如此细观之下,齐磊倏地攒紧了眉头,急急问道:“师父,你的脸色好苍白,是累着了么?还是哪儿不舒服?”
柔荑不自觉抚上了自己的颊,练如滟勉强笑笑。“可能真有些倦了。”
“真的么?”齐磊轻轻捉下她的手,又是一诧:“师父,你的手……你的手感觉好冷。”
她立刻将手抽回:“你没听过春寒料峭么?这时节本来就还没暖和,手凉了点儿,应该正常吧?!”笑瞅向他,练如滟轻轻摇头:“你别瞎操心了,待我精神养得饱,气色就会跟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