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龙教的力拔山兮和凌云霄。”
“嗯,他应该是皇龙教的人。”男子好整以暇地说,“先前他比来弄去的,全是花哨的掩饰。人呐,只有在慌张逃命的时候,才会用自个儿最拿手、最万無一失的武功。”
女子深沉的目光直眯着他,许久方道:“你和聂飒很像,真要耍起心机来,不知谁胜谁负?”
“暧,好师妹,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我这哪算心机啊?不过就是常常逃命攒下的经验罢了。说到底,跟你练如灧还有聂飒比起来,我的武功算差了,自然得钻研逃命的本领。”
“堂堂皓燕说这等话,有人信么?”
这时,蓝影闪晃,一个人落在女子身旁,正是刚刚和夜袭者对战的“打手”亦即当日在慈恩寺和垚冰风云一战的蓝衣剑客。
“信!师伯的话,我绝对信!”丰姿俊朗,丝毫不掩得意,“我拜的师父,当然是天下最好的嘍!”话边说,手呢,边偷偷攀搭上秀肩。
“齐磊,你做什么?”英锐的视线一眼,肩一缩,练如灧滑开了他的触碰,“喊我作师父,就不能没规没矩。”
齐磊浑似不在意,仍旧腻在练如灧身旁,径对垚冰说:“师伯大人,还有什么差事?没有的话,我可要跟师父练武去了。”
若非师父和他在绝天门总殿遇着了垚冰,师父又决定相助,他可不会白白趟这浊水。
垚冰微晒,徐徐道:“打草惊蛇之后,当然是要……”
“将计就计,以彼之道还治彼身!”黑暗中,传出冷绝的声音。
闻声的刹那,垚冰、练如灧同时心一凝:“聂飒?”
一身黝衣,鹰般的眼神寒若坚冰,缓步踱出的男子全身散放出压迫感,教人为之屏息,正是绝天门玄鹰堂堂主聂飒。
皓燕垚冰、青鸥练如灧、玄鹰聂飒——这是绝天门解散后,三名堂主首度相会。
垚冰对着聂飒上下打量了起来,然后夸张叹口气:“唉,早知你武功恢复,我就不必眼巴巴从西城赶回来解决这无聊的阴谋,累人呐!”
“你回中原,为我、为阴谋,都是其一原因,但绝非惟一考量。”聂飒微勾唇角,了然道,“当年,我的武功虽已自废,但要重新练起,并不困难,这一点你是最清楚不过的。”
“嘿嘿,好师弟,别这么说嘛!”垚冰只有干笑,一者心事被他说中,二者对聂飒自废武功一事,他多少抱着歉疚。
“无所谓。”聂飒笑容愈深,透出的寒意愈发凛冽,“不过,既然这件事由你定了计、练如灧出了力,后头就让我来收拾吧!”
“你要收拾?”看看练如灧,她没反对之意,瞧瞧聂飒,他是一脸脾睨的傲气,垚冰不禁揉揉眉心,神色哀怨地长叹一声:“那……好师弟,你可别害得皇龙教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血流成河、骨堆如山……”
“我不做费力的事。”聂飒薄唇微抿,“只是,不久后江湖人人都会知道《絕天神鉴》被皇龙教抢了去。”
丙然是“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的将计就计,既省事又狠准,嘖嘖嘖……聂飒不愧是聂飒,这些年的蛰伏,丝毫未减他的锐利呐!
※※※
皓燕的丧礼,在西门剑渊的筹划下盛大举行了。对武林来说,是个名角儿的下戏,对初云而言,却是芳心的埋葬。
“初云姑娘;皓燕兄若见你只身远走天涯,势必不会放心的,何不留这几长住,让剑渊……”
“不放心我的,是你,不是他。”她轻轻摇头,截了他的话,阻止可能发生的尴尬,一想到偷羊贼,目光不由得悠远了起来,“要是他呀,肯定会让我去闯天下的。”
“你怎么知道?”西门剑渊心头微酸。
“因为……因为咱们是生死伙伴呐!”初云绽了笑靥,倾露出独底她和垚冰间的亲密。
“看来,我是留不住你了。”苦笑在颊,他仍有承认事实的豁达。
“可我当你是伙伴,而且,打从心底谢谢你。”
伙伴与生死伙伴,两字之差,重量却是天地之别——西门剑渊暗自慨叹,却明白情之一字,提得起也该放得下。
他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事,交给了初云:“这块令牌就当是赠别之礼,请姑娘收下。凡店家有相同图样者,均受西门世家管辖,姑娘凭此令牌应能在秦北通行无阻。”
“就是不用钱的意思,对么?”听他说话,常令她脑筋打结。
泵娘问得直率,西门剑渊朗朗笑了:“是的。”
“好极了,谢谢你啦!”
西门剑渊送她出了城东,静静注视着红鬃马上的情影逐渐缩成黑点,终于不见,忍不住在唇边喃喃问:“皓燕兄,你真的放心让她独自漂泊么?”
忽地冒出轻笑,他改口道:“不!不是放心!应该这么问,皓燕兄,你——可狠得下心?”
※※※
自由,终于完全属于他了!
如今“皓燕”已死,往后他只是“垚冰”,不再有乌龟禽兽三不五时的追杀,不再受“绝天门”这鬼魂似的名称纠缠。
将来的日子里,无论南林北汉、东海西疆,想往哪儿去就能到哪儿去,想什么时候去就能什么时候去,没人拘束没人管。
嘿嘿,光用想的,就该喜上眉梢、仰天大笑三声,可是,为什么他现在做的,都是跟踪、窥看、闪躲之类的事儿?活像贼子偷地似的……
“这样不行!”垚冰烦躁地猛拍着颊,开始向自己说项:“垚冰啊,自由得来不易,你可别笨到……”
话没说完,他就自动闭上了嘴,因为传来的清脆声音让他竖尖了耳,全神聆着:“大叔,請问华山怎么去?”
什么?她要往华山去?这这这……危险呐!
眼见小泵娘策马而去,垚冰哪还记得刚才要对自己说什么,轻功当下就使了出来,追呀!
初云一路往华山去,就在半途中,遭遇了今年的初雪。几粒细小的雪珠,冰冰凉凉落在她的颊,又飘飘洒洒沾上她的衣,抬头望了望天际,密布的深云沉沉压着,看来——这场雪一时半刻停不了,最好是能找地方避避。
她的运气倒是不错,没费多大工夫便找到一处破寮,里头不乏干柴、火石,该是平日猎户歇脚应急的地方。
瞧了瞧外头,夜色已降,雪又越下越大,想今晚得在这破寮打尖儿了。
宿头确定,当天的生活琐事就算有了底,之后她能做的,就是瞪着焰光发呆。
是的,怕情绪随思考扬起,所以,干脆什么都不想——发呆就好。
※※※
冷,好冷啊……
垚冰站在破寮外,勉强靠着外檐遮挡风雪,不过,饶是如此,他的衣裤早就被雪水浸湿了,如今寒意直往骨髓刺去,偏偏熊熊火光近在咫尺却又靠近不得。
唉,这些日子以来,他到底在做些什么?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而初云……同样不好受,没人比他更清楚,她那张用笑容、壮志撑起的小脸在入夜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你有多少当真?”那天初云清亮的嗓音,仿佛还在耳边鏗鏘响着,不断反复同样的问题,而现下的牵牵念念,可算是答案了?
当自由不再逍遥快活,那么,还有什么继续坚持的理由?怯于承认,无非是封堵了发现另外一片天空的可能呐……
“啊——”突然传出一声尖叫,划破山野的静謐.“怎么了?”猛自沉思惊醒,垚冰想也没想就往里头冲去。
“有……有蛇……”初云一把抓住来人,脸就往他胸前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