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知道!”撤下淡漠的卫逐离,他不再掩饰心底的温柔,略带暗哑地沉声反覆诉说着。
如果可以真想拥她入怀,轻轻抚着她的青丝!而今他能做的,只是陷在薛映棠的身侧,不断柔声宽慰她绷紧乍弛的不稳情绪,直到她累极睡去。
他真的希望自己具有坚实的力量,尤其在她脆弱的此时此际。
如果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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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剑真是邪门得厉害,我看还是放弃算了。”腾格里对管事猛摇手。“宁可被会主责怪也好过死在剑下。”
“当头,好不容易薛映棠现了面,凭咱们要查她的行踪不难,如今说放弃实在是太可惜了。”
“知道了又怎么样?谁能赢得过那把邪门的剑?“腾格里还是不接受他的劝说。
“我知道谁能赢过那把邪门的剑。”管事胸有成竹地说。
“谁?”
“薛映棠那丫头!”管事露出危险的笑容。“只要咱们早一步制住那丫头,谅那把剑也放肆不起来。”
“晤……你说的是没错,不过……要如何制住那丫头?”腾格里对剑的渴求在管事的层层剥解下死灰复燃。
“这个嘛,只要知道她的行踪,属下自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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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气候不比当时,过去入夜虽凉,身子骨倒还抵得住,可以遁入山林躲开腾家的追兵,如今是没法儿啦!而且,长安城应该不远了,进入长安城,腾格里的势力应该削弱许多,届时她就可以放下心了。
“天快暗了!今晚就在前头那家店打尖儿吧。”离长安越近,人集居的聚落越多,要找地方落脚,不是难事。
“你要小心,店家干不干净很难说得准。”身隐玉棒的卫逐离不忘提醒她,因为今晚是朔夜,亦是他的魂体最虚弱之日。
“我明白。”
彼店的是个身材圆润、颇有年纪的大娘,逢客人就笑弯了眼旁的皱纹,支使伙计热情地招呼客人。
“请问还有空房么?”
“哎哟!泵娘真是厉害,最后一间房正空着等您呢!”大娘笑着道。
薛映棠见大娘和和善善的,也回了个诚恳的笑容。“嗯!那我订下。”
“姑娘要去长安城是吧?”大娘瞧她的装扮,立刻知道她是打西边来的。“姑娘好好歇息,明天早些出发,赶个路,顺利的话就可以到长安城了。”
“真的?”她大喜过望。
“当然啦!我在这里大半辈子了,还会不清楚么?”大娘笑了笑,边要伙计带客人到房间去,边交代他。“待会儿别忘了给姑娘送盆热水,净净手、净挣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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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送晚膳来了。”伙计边将磁棋盘碟放好,边为她斟酒。“这酒是别的客人请的,因为来往一趟赚了不少银两,所以就吩咐小的开坛,要请今晚投宿的所有客人。”
“这什么酒呀?怎么味这么浓……”薛映棠不诸饮酒,于是问道。
“这是凉州曲酒!泵娘打来,难道不知?”
薛映棠尴尬地笑了笑,师父向来滴酒不沾,她自然没机会认识。
“那您可不能不饮一杯试试!”伙计笑容可掬,口沫横飞地推荐。“这福州曲酒就是以香味浓郁为特色,不少人千里迢迢来到河西就为品尝这个酒咧!泵娘可能没听过,在咱们这儿有句话说:“无凉州曲酒不成宴”。姑娘若不识酒,好歹也喝个一、两口,见识见识,包您不失望的。”
“哦?那好,我就啜口试试──”伙计如此的夸说引起了她的好奇。对于新的事物,她向来很有兴趣。“倒要体会体会‘无凉州曲酒不成宴’这句话。”说完,便仰颈钦下杯中的酒液。
“咳咳咳!”好呛!辛辣的味道冲着喉头,让她忍不住弯身长咳,好不容易平止下来,再抬起眼却发现怎么……怎么桌椅都有些倾斜……连伙计也站得歪歪倒倒……还来不及问清楚原因,薛映棠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人就这么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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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头好重,额角像是受针扎似地,疼得她皱起了眉头,口中禁不住逸出一声痛呼。
“薛映棠!”
有人在唤她,声音很陌生、会是谁呢?她挣扎着抬起双眼,没想到……叫、房间里却多出了许多陌生人。严格说起来,也不算陌生人,至少她曾经和他们打过照面──在腾格里家。
“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头还有点眩,刺痛也未消除;她摇了摇螓首,希望能让自己清醒些。
“这里的店家哪个敢与咱们当头为敌?”说完,他得意地举起一把长度特异的怪剑,亮在她的眼前。
银白色的剑鞘,柄上坠有碧绿色的玉棒正是……断情剑!
他是腾格里家的管事,上回就是他不断游说腾格里夺剑的,她识得;只是,断情怎么会在他手上?事关断情,脑袋再怎么沉、再怎么重,她也必须凝神面对。
“你最好赶快说出这把剑的秘密,否则,休怪我下手狠毒!”会主那边自是打听不出什么,这把剑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竟让要风得风、要雨有雨的莲素会会主执意要得?
薛映棠暗自咬着龈肉,强迫自己清醒;这回,无论如何,她要保护断情!
“不说!难道你不怕我对你施以重刑?”
“呵……”她灿若星芒地笑了,眉眼弯成姣美的线条,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不疾不徐地说:“要怕的,该是你吧!不怕剑伤了你?”
“有你在我手中,我会怕吗?”一山还有一山高,管事使了个眼色,一柄大刀立刻架上她的粉颈。
“杀了我,你可就得不到你想知道的秘密了。”薛映棠还是噙着微笑:尽避很想抖落内心惧意,可是现在的她没有这个自由。
“果然好胆量!”他忍不住赞道。“那你想怎样?”
她斜睨了颈边的刀,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叫他们都出去;这秘密,我只说给你一个人知道。”
“我可不是傻子呀,薛姑娘!”
“你放心,今晚是朔日,此剑便与寻常刀剑无异,它伤不了你的;否则,你以为剑会任你握持吗?”不得已,为了取信于他,薛映棠还是说出了部分的真实,接着说:“至于我,你应该很清楚,我的武功低微,构不成对你的威胁,何况这些人就在房外候着“晤……好!就依你!”忖量半晌,他决定撤掉其他人。“如今,房里没旁人,你可以说出剑的秘密了。”
薛映棠轻轻颔首,眸光流转间漾着盈盈笑意。“这把剑,铸以至刚至阳,放需蕴蓄夜月之柔之阴,刚柔并济,阴阳调和,方能发挥最大效力。这也是此剑在朔夜即失去效力的原因。”
听她所说确实合情合理,与实际状况对照亦无扦格之处,管事似能接受。
“倘若你要使用这把剑嘛……”柳眉微频,她刻意放慢说话速度,故作沉思貌。
“那要如何?”越接近他要的,果然越欠耐心。
“剑给我,我示范给你看。”
这句话登时让管事警戒起来。“你休想!”
“你不用紧张,我没什么武功,寻常剑在我手上对你并不具威胁。”她平静地说,水眸直视着他。“如果你不相信,那这样好了,你拿刀光在我右腕划这口子。受了伤的右腕,就算是用剑也使不上劲儿、这样你放心了吧?”
“这………”会有这么简单的事吗?瞧着谈笑自若的薛映棠,总觉得似乎太过顺利了,偏偏右腕受创对她是绝对有害无益的,这让他无从怀疑起。
见他犹豫,薛映棠索性抄起他拥在桌上的家伙,直接往自己的右腕上划了道口子,登时鲜血迸流,泛流在她玉腕上的血尤其显得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