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原来阿风你进来了,我没看见你,还以为你回去了。我给小姐送饭菜进来,呵呵……”掌柜端着托盘进来,本来还怕小姐不悦,有些紧张,在晃晃闪闪烛光下看见阿风高大的背影,这下放心了。
罗风抱着凤凰,听掌柜进来,刚好可以帮忙去叫大夫。
他回身开口,嘴巴才张开,凤凰忽然两手上来抱他,吻去了他的声音——
“呃……啊……我……打扰了……打扰了……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我马上出去……”掌柜脸色变,把托盘搁在桌上,急急忙忙走出屋子,走了几步,又赶紧回头,把门给关上,才匆匆离开后堂。
凤凰听见关门声,嘴唇离开了他,双手一滑,瘫软在他怀里。
罗风差点就把她给摔了。瞪着她惨白的脸色,嘴唇还尝着她冰冷柔软触感的余韵,他好半晌只是瞪着她看。
她却不曾再看他一眼,身子依然不停发抖。
“……为何这么做?”他把她放回卧榻上,手掌里尽是她浸透薄衣的冷汗。
她蜷缩着身子,抖得厉害,根本无法给他答案。
他看着她,转身在屋里找了件披风丢在她身上,就坐在一旁椅子上,双手环胸,看着她。
她明显是要堵他的口,不肯让人去叫大夫,她甚至不愿让掌柜知道她的状况……
如果她不是不怕死,就是很清楚自己的情况。
掌柜说,她每年凤凰会后就把自己关在这里一整夜,唯独凤成秀能够靠近她……看样子,她是清楚自己的情况,这应该不是第一次了。
丙真如此,循例判断,她到明日一早该会好转……
罗风注视着她颤抖微启的嘴唇,深深蹙眉,别开眼去。
明早她可得好好解释清楚!
第3章
“大夫,我凰儿怎么样了?”
“老庄主不必担心,凤小姐是感染风寒,幸亏不严重,服几帖药,休息数日便无恙。”
“那就好,有劳大夫了。”凤老庄主终于安心,留下丫鬟照顾外孙女,他跟大夫走出内房。
罗风坐在小厅堂等待,见两人出来,便趄身。
“阿风,没事了,凰儿是受了风寒,不要紧。”凤老看见他,便笑着道。
“真抱歉,我昨夜就该劝她回府里休息。”
凤老拍了拍罗风的手臂。他等大夫开好药单,请总管跟着大夫去拿药,他才和罗风一同坐下来。
“阿风,不能怪你,我应该事先让你知道……唉!”才准备告诉他,喉咙就满了,凤老深深叹了口气,停顿许久未语。
罗风坐在对面,沉默等待。他早察觉不对劲,满城疯狂凤凰会,凤老昨日却静待府中,未出席盛会,也不去酒楼,就连凤凰一夜在酒楼未归,他也未曾派人来探。
而凤凰……
他清晨醒来时,卧榻上已经无人,酒楼跑堂说她回府去了。
他追回府中,却听下人说她一回府就倒下了……
她昨日的情况不像是染风寒,受凉恐怕是一夜裹着湿衣的后果。
本来以为凤老对她昨日的情况并不知情。她把自己锁在帐房里独自承受,就是不想老人为她担心……但凤老想说的,是否与此有关?
“凰儿的爹……那混帐叫刘诚,外表长得英俊挺拔,有千杯不醉的本领,有天生识酒之能却末学肤受,不像小女笃志好学,所以在凤凰会上输给了小女。两人是因此相识,他用一张说得天花乱坠的嘴巴把我女儿迷得神魂颠倒。小女是独生女,他肯为小女入赘凤家,也知情凤氏一族婚律以一男一女婚配为依归,绝不允许再娶妻纳妾,违律者绝子绝……”凤老想到外孙女虽然是他凤家之后,跟着姓凤,可到底是那混帐的女儿,话到嘴边就打住了。
“凤老,先喝口茶。”罗风见老人说得激动,帮他倒了杯茶。
“小女深爱他,两人成亲不到一年,就生下凰儿……唉,刘诚入凤家为赘婿,我没亏待过他,我让他管理酒楼,把帐目全交给他,结果他管得一塌胡涂,亏得差点把酒楼都卖了。小女瞒着我,想办法偷偷把帐目补回去,她以为我不知道……也算她有能力,我才放心把庄主之位交给了她。”老人眼泛泪光,想起女儿来,满心深沉之痛。
他停了一会儿,又继续道:“……那混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想自己毫无本事,还觊觎庄主之位,对自己的妻子妒嫉含恨!多年来他意志消沉,流连烟花之地,挥金如土,我女儿人前笑颜,人后流泪,扛着家业供他挥霍无度,痴傻爱他不侮,愚蠢——”凤老怒目切齿,突然一怔,老脸慢慢消沉,望了罗风一眼,“人老了,烦言碎语多……你可能不想听这些吧?”
罗风微笑道:“昨日在凤凰会上,凤凰唇不沾杯,闻香观色,识天下百酒,气定神闲语妙绝伦。今日听凤老一席话方知,凤凰是遗传其父天生之能,与令嫒的博学洽闻。”
凤老闻言宽心,笑着点了点头,“的确如此,凰儿得两人优点,聪明才貌都在两人之上。”
“若非有他们二人,哪来凤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罗风一言,只盼凤老能看开,他却语方落,心影间浮出一条人影……他为一个女孩,与父皇反目,京城出走,他却从此与父皇天人永隔……
凤老望着罗风怔忡半晌,不胜感喟。“你说得不错,当年我若能退一步想,做不同安排,也许悲剧就不会发生了。……五年前,刘诚迷恋上红院名妓,还为她赎身,金屋藏娇,妄享齐人之福。我女儿虽是凤氏族人,却不曾在凤谷生活,观念与大东子民同化,甘愿让丈夫纳妾,所以瞒着我,漠视凤氏婚律,为她丈夫在外打点。”
罗风回过神来。他倒是意外,为深情痴爱奉献至此的女子,竟会生下一个轻世傲物、满嘴门户成见的女儿。他望凤老一眼,听他继续往下说。
“纸不能包火,我得知此事,差人把刘诚抓回府痛打一顿,令他写下离书。我将他赶出府去,请求城主下令,从此不许刘诚踏入凤凰城门!”
“我朝开国皇祖诏书明言,凤氏婚律在大东婚律之上,凤凰城主当接下凤老要求了。”
“嗯,刘诚身无分文,被我赶出城。小女违背凤氏族规,自知理亏,在我面前不敢有怨言,但她却搬进酒楼后堂,终日以泪洗面。我气她不辨是非,痴愚痴傻,不去理她!……想不到,她搬出府里那一日,竟是我们父女最后一面……”凤老紧紧抓着拐杖龙头,难抑深痛。
“……令嫒是如何过世?”罗风过了一会儿才问道。
凤老缓缓松开手。“凰儿说她母亲早有病痛缠身,怕我担心瞒下,独居后堂月余突然病发过世。”
“令嫒去世当时是凤凰发现的?”罗风察觉异状,默默搁在心上。
凤老双目泛红,含着老泪哽咽道:“是……就在四年前凤凰会结束后当天,凰儿夜宿酒楼陪她母亲,半夜醒来发现她母亲趴在帐房桌案上断了气……”
罗风见凤老悲从中来,就不方便再追问。
凤老庄主低头沉默许久,才缓缓拭泪,抬头看他,终于想起对他说这段往事的原因,这才道:“每年凤凰会,是凰儿她母亲的忌日,所以这几年来,她都坚持这一天夜宿酒楼陪她母亲,任何人劝她都没有用的。”
“……原来如此。”罗风心想,凤凰昨日的情况,看来凤老是不知情。
“阿风,凰儿心性善良,负责孝顺,但她心高气傲,盛气凌人,我怕她在外头得罪了人,惹祸上身,你要跟紧她,寸步不离,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