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板,最近常看到你啊。你饭馆生意真好。”
“赵老板,欢迎、欢迎。”
铁无心在位置上拨着算盘,瞥一眼唐本草从后面出来,走上前和客人热络握手,脸上笑容多得把店里的女客都看痴了。
唐本草亲自带布行赵老板到二楼上坐。
铁无心目光回到帐本上,算盘拨得俐落,一面还和上门的客人打招呼。不久,他瞥见唐本草下来,又走进后面厨房去了。
他眼角一扬,却若无其事,继续算他的帐。
“掌柜,老板又进厨房去了。”跑堂小柱子迅速跑过来,遮着托盘,咬起耳朵。
“嗯,咳咳,小王……”
“掌柜,我进去帮忙端菜。”没等铁无心说完,一旁的助手小王马上热心接话,自个儿先溜进去。
“等……”铁无心伸长了手来不及拉住他,只好继续站在位置上,笑脸迎人地拨着算盘,眼角却不时往后面瞄去。
老板这阵子跑厨房跑得勤快,最近帮忙到厨房端菜、洗碗的人特别多,连他都想去参一脚了。
这小王,偶尔也该换他去看啊!
厨房里,挑菜、洗菜、洗碗盘的,各有专人负责,在大厨子底下分工的厨子也有好几个。
炎炎夏日,厨房里热度高,花疏正在大炉旁炒菜,满身香汗淋漓,一张又烫又红的脸更是汗如雨下。
唐本草一手擦着腰,大摇大摆站在她身边盯着她做菜,他的另一只手拿着一把扇子,伸长了手在那儿摇摇摆摆,阵阵凉风从她的背后穿拂而过。
厨房里各个手上忙碌着,眼角都往这儿瞟过来,时不时的抬高手臂用衣袖抹汗,尤其是老板偶尔把目光施舍过来时,抹得特别勤快,总希望老板手上那把扇子也能扬到这边来,让大夥儿凉快凉快。
“这道菜叫什么?”
“桂花鲜栗羹。你昨天问过了。”推出的新菜,她都亲自来,直到下面的厨子也能掌握一定的火候。
“是吗?”唐本草挑眉,一脸狐疑和不快。
要不是白礼让闯入他的当铺行业与他抢饭碗,他也不会跑来开饭馆;如果不是跟铁无心打赌,他更不会抡起袖子跟她学做菜。
换句话说,他对“美食”的定义,就是只要能够吞进肚子里换来“饱食”的都是。
讲白一点,他对眼前她到底炒了什么菜,根本丝毫不感兴趣,只要外面的客人不嫌,饭馆能赚钱就好。
花疏两手忙碌,眼睛还偶尔得盯着下面的厨子们,做些纠正和吩咐。一进这厨房,她全心全意都放在工作上,对唐本草的“碍手碍脚”实在无法给好脸色。
她搞不懂他好好的凉快大老板不当,跑来这温度高、热死人的厨房盯着她问东问西做什么。只不过多拿了他一成净利,他就这样和她过不去吗?
“那这道菜怎么做?”他不死心地继续追问,心里闷着一把火,手上的扇子扬得更加用力。
“你不是用眼睛在看了吗?”花疏忍不住拿白眼斜他。他要不是老板,她会把他轰出去。他又不当厨,说了他也不懂。这么忙的时候还来烦她。
耳边传来几声窃笑,唐本草冷厉眼光一扫过去,满间厨房的人立刻低头忙禄,每个都藏住了表情不敢抬起来。
唐本草沉着脸,回过头来,眯眼瞪她一张冷冷的侧脸,忍不住磨牙切齿了起来,一把火气就要发作——她忽然转过来,把一盘桂花鲜栗羹交给他。
“老板,麻烦你端出去。谢谢。”她扬起嘴角,眼角却瞪了唐本草身后想过来抢盘的小王。
她只想把唐本草打发出去,却不知她这一眯眼,这一微笑,把唐本草险些烧起的火气都给浇熄了。
“好。”她一笑,她说什么都好。唐本草很勤快的扇子一放,端着菜出厨房去。
花疏松了口气,抹了把汗,回头继续忙碌。
这回,洗菜的王大婶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小花,你怎么不理老板啊?”
花疏狐疑地往她一看。大夥儿应该都看得出来,唐本草在妨碍她工作吧?
“对啊,小花,你这样老板很可怜。”
花疏又转向挑菜的钱大嫂。她这样?她有怎样吗?唐本草有什么好可怜,她这个被监视的厨子总有人同情吧?
“小花,老板也不过是想跟你说说话,你只要回他几句,他就心满意足了。”顾着汤头的许厨子转过头来,插了话。
“是啊、是啊。”
“没错、没错。”
“对啊,就是这样!”
花疏望着顿时此起彼落的附和,她一怔,脸上茫茫然,内心一片空白。是这些人全热昏了头,还是她一个人忽略了什么?
唐本草想跟她说说话?
只要她回话,他就会满足?
……应该是这些人全热昏头了。
继续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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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被唐本草知道她和白礼让会在清晨碰头以后,他现在天天都比她早起,打着呵欠,端着一张睡脸,“押着”她到饭馆去,自己才回去补眠。
几次在街头碰上白礼让,唐本草马上像只展翅的老鹰挡着她和白礼让的视线,自己上前去和白礼让“寒喧”。后来索性拖着她绕道,让她连和白礼让碰面的机会都省了。
真不知道他在防什么,她现在拿着饭馆三成净利,自然是为自家饭馆卖力,他还担心她吃里扒外吗?她岂会傻到跟自己的荷包过不去。
她抬头仰望满天星斗,走了一会儿,总觉得有哪儿不太对劲,这时目光才瞄向走在前头、不言不语的唐本草。
每天饭馆关门,他就在门口等她,“押着”她回家。
这一阵子,他都走在她身边,丝毫不理会她一天工作下来已经疲累不堪,一个劲儿的在她耳边滔滔不绝,一会儿说他的当铺,一会儿问她的菜色,她都只是点点头,偶尔附和几句,常常差点闭上眼睛去会周公。
今天没听到他的声音,她反倒特别清醒。望着他走在前头的背影,才发现他今天特别安静。
苞在他身后,月色拉长了一条影在他背上,她慢下脚步,在他背上的影子慢慢下滑,直到月兑离了他……
他转过身来,狐疑地看她,“怎么了?”
他后面是长眼睛了吗,她没跟上,他也晓得?
她望着他,若无其事地走到他身边,若有所思,试着问道:“你喝过茉莉花酒吗?”
唐本草脸上闷着淡淡的臭色,心里还快快不悦,不是很乐意地答道:“没喝过。”
“茉莉入酒,其方法主要是薰酒。酒类只要是色味佳者都行,例如三白酒或雪酒。将酒装入瓶中,不必装满,离瓶口二三寸。用竹枝绑做十字形或井字形的架子,与瓶子一样大,放在瓶口上,再将新摘的茉莉花,用细线悬在竹架上,不能入酒,然后用纸将瓶口封固,经过十天左右,花的香气全被酒吸收即可饮用,其味芳香……”她始终用眼角瞄他,发现他一张臭脸愈来愈平和,随着她不停的说下去,他的嘴角甚至开始上扬,渐渐有了笑容。
她相信他根本对她所说的内容丝毫不感兴趣,甚至也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就像她听不懂他一堆的当铺生意经。
但是,他却听得很专心,很开心,就像……像中午许厨子说的……
小花,老板也不过是想跟你说说话,你只要回他几句,他就心满意足了。
花疏望着唐本草舒展的俊逸笑颜,心儿忽然不听话地怦怦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起……
“然后呢?”
然后?
花疏眨了眨眼,庆幸月儿照不出她滚烫的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