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少忛难掩一脸骇然……若说她曾经很想杀死谁,染了满手血腥的此时此刻,她才知道是多么恐怖的感觉,她以后再也不敢想了。
“乐儿!乐儿怎么了!老天,乐儿妳又受伤了!”人在前铺的常欢一听到乐儿的名字马上冲进来。
苞在后头的黑盘似乎对乐儿的受伤和常欢大惊小敝的呼叫习以为常,反而一见大美人儿满手是血,满脸惨白,赶紧安慰道:“喜儿姑娘,妳千万别怕、别怕……”
“对啊,妳别怕哦……”乐儿也跟着安慰。
“乐儿!妳又来了!受伤的是妳啊!”一遇到乐儿的事就失控的常欢又叫了。
孙少忛望着这一场热闹和混乱,发现她多年来一直无法获得平静的、心情逐渐沉淀了下来,总是充满不安的情绪渐渐散去,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哇啊!喜儿小姐,妳笑起来好美……”
“妳!妳笑什么?妳划伤了我家乐儿还笑得出口!常欢和常喜一样,全天下的美人只有他们家常乐一个。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黑盘看傻了,当场流下口水。
浙沥沥……
“外头下着雨,妳还要出去?”
“再过几天妳就要嫁进安亲王府了,我在京城日子不多了嘛。我出去了。”
“好吧!小心些。”奇怪,怎么每次她出门,紫鸳总是一副忧心仲仲的脸色?
“嘻嘻,放心吧。”是为她一张花容月貌担心吗?她戴着面纱,又是一身丫鬟打扮,她实在不用操心啊!
撑起伞来,孙少忛走出别馆。唉,若非她已有约,也不想走这泥泞湿地。走不了几步,面前去路被挡住,她抬起头来,是常喜。他该是已经看过常乐那张划破的脸皮,此时对她摆了一张极为难看的脸色,不言不语,瞪着她,对她指向前面不远处。她顺着方向看去,街道旁停了辆马车在那儿,她跟着走了过去。
“喜儿姑娘,早。”黑盘站在马车旁,也是拿了一把伞,一脸仰慕憨笑。
孙少忛微笑颔首,才拿高了伞,目光移往马车。
布帘高高掀挂起,车里一人坐得端正,两手摆在膝上,低眼垂眸,高贵威严,斯文玉面沉冷,不曾向她看一眼就开了口:“听黑盘说,妳要见我。何事?”
她的确是要见他,不过相约地点是几条街过去的西梓桥。
天未明就雨蒙蒙,一直不曾停过,他该是担心她淋湿了,特意过来;摆出一张冷面孔,是为掩饰什么?
孙少忛瞇眼,似乎瞧穿了他的心思,嘴角隐隐勾了笑意,硬是抑住笑声。
“我…”
她才开口,天空忽然变色,一串电光火花,很快一记闪电打了下来,轰隆一声雷响,瞬间滂沱大雨!
“主子,雨大了,改日再说吧。”雨柱倾斜,飞溅马车内,常喜急忙把布帘放下。
罗隽不悦地伸手挡住,看见她在一把小伞下,裙襬已经湿透。
“……妳上来。”他倾出身躯对她伸出手。孙少忛一双媚眼流转无尽羞意。车内空间狭窄,她这一上去只能与他并肩而坐,本来男女有别,顾及名声,纵然倾盆大雨,她也不该挤进车内。
本欲拒绝他的好意,眼角余光瞄到常喜瞪着她,两颗眼珠子瞪得快凸出来,杀人的眼光写尽威胁。
她愣了一下,脑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这常喜莫非是断袖之癖,对象竟是自己主子吗?
“谢谢。”手扬起,宽袖滑落雪白无瑕玉臂,姣柔白手交到罗隽手上,却当他宽厚大掌握住了她,她脸色微红,马上后悔自己一时兴起的恶整念头。
澳变心意,小手准备缩回,他却已经将她拉上马车。
“走吧!”
布帘放下,光线掩暗,雷声狂响,大雨不断,马车徐徐前行。
她不住移动身子,挤向角落。
他娣她一眼,玉面严寒,声冷道:“不必担心,马车只是绕一圈,妳有话快说。”
孙少忛一怔,心有所思,面色恍惚,内心惶惶,瞇眼向他,先向他道谢:“喜儿得楼老板相救,铭戚五内。昨日不分是非之举,甚是歉疚,望楼老板大人不记小人过。”
“只为此事?”脸颊还记忆着昨日的疼痛,他握着手掌,神色冷然。
她摇摇头,紧接着才是正题。
“楼老板,昨日我向您的手下询问两名意图绑架我的歹徒来历和下落,先是听说人逮住了,喜儿本欲上衙门一趟,却又听说楼老板并未将其人押送官府,如今也不知下落。喜儿在想,楼老板热心助人,肯伸张正义,是大好人。您临到关头把歹人放了,其中有何隐情?”
罗隽钻眉。此事他早已吩咐护卫,只说恶人在打斗之中逃了……究竟是黑盘嘴巴不够密实,还是这女子冰雪聪明,瞧出蛛丝马迹,才向黑盘套出话来?她又模清了多少?
“妳遇绑之事,可有向凤谷主禀明?”
“我家小姐喜事近,不敢拿秽事冲撞了小姐。楼老板为何有此一问?”这一问来得突然,孙少忛一愣,脑袋兜转了一圈,才将一直盘旋在心上的不安暂且搁下,抽丝剥茧,及时转了方向。
“莫非……『谷主』才是目标,喜儿却是无妄之祸了?”罗隽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心思敏捷,如此机灵,怪不得黑盘无法招架。
“听妳口气,该以为对方是针对妳而来?”
这人,非省油的灯。孙少忛媚眼一扫,拉下纱巾,柔肤胜雪,朱唇娇艳,笑吟吟一张芙蓉脸儿对着他,故意浅薄道:“楼老板,难道喜儿没有这条件吗?”
罗隽顿时剑眉深锁,瞥过脸去。
孙少忛暗松口气,觎着他俊逸面容,秀色却生冷,斯文中带威严,万中选一人物,实属佳才……她一怔,忽然面色生红,挥去脑中杂念,赶紧追问:“楼老板如何得知来人目标是我家小姐?莫非对方有露破绽,楼老板已知其身分,却是大有来头?”
他凝眉回过头来,瞇眼又将她审视。她究竟是聪颖慧黠难得佳人,还是庸俗肤浅女子?
他半天不语,思忖良久才开口,顺势附和道:“市井小民,不与天争,权势如天人物,得罪不起,若非与姑娘相识一场,却也不敢抢救了。”孙少忛面色一白,心中已了然。安亲王罗非之所以入凤谷提亲,只为凤女有能,若遭人利用,恐乱苍生。他以结亲名义大举派兵入谷保护凤女,在有心人眼中,安亲王此举等于获得凤女能力,自然有人要大力阻挠了。
但是凤紫鸳自从出谷,身边围绕重重戒护,难以下手;来到京城,住进别馆,如入深宫,足不出户,有心人更无从着手……所以,她这个“小丫鬟”便成目标了!
敝不得,每逢她出门,紫鸳总是一再提醒她要小心。她恐怕心里有个底,担忧她出事,却不能派个人保护一个小丫鬟,又不忍坏她的好兴致,只得苦口婆心。
此“有心人”……该是安亲王前来提亲之时,对紫鸳说起须防范之人!贤亲王罗登了!
罗隽瞥见她脸色骤变,却不禁要狐疑了。看来她已推敲出来他所暗示之人,足见她所知甚多!此事关系重大,一个小丫鬟竟能懂他暗示人物?
两人各藏心思,各自忖度,冷不防马车一阵剧烈晃动!
“咦……啊!”
车身忽然甩了一下,孙少忛整个人跌到罗隽身上!他两手抱住了她,防止她跌落撞着,却抱了一身软柔,她曲线分明玲珑身段紧贴着他,气息里尽是一股熟悉的、独属于她的香味儿,他不觉收紧手臂,分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