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外人离去门重新被关上后,跟在一旁的惠舜禾才问:“主子不打算收手吗?”
水明月挑起眉,睨了他一眼,眸里有著要笑不笑的神色。
收手?怎么可能!他现在才正准备收网,很快的,他布下的那张天罗地网只要伸手一探,他要的东西将如同囊中取物般轻易的手到擒来。
惠舜禾立刻了解主子的心思。
就连自个儿的结发妻子都能用尽心机去谋算,完全不惜成本的打击对手,只为了谋取包大的利润,即便是他这个同样在商场打滚几十年经验老到的总管,也忍不住靶到胆寒。
不过可怜的是他们心地善良的少夫人,被蒙在鼓里不说,且以水明月这种借刀伤人毫不眨眼的手段来说,最后少夫人肯定不会知道设计陷害的就是自己的枕边人。
“记住,事成之前切莫声张。”水明月交代了声便离开,惠舜禾亦跟了出去。
听到这里,余美人已经了解得很透彻,完全清楚谁是刘家背后的操纵者。
“他怎么可以……”她刚才听见了一桩大阴谋,被谋算的人还是她自己,而谋算她的人却是她最信任的夫君。
此时此刻,她不知该做何反应,她应该愤怒的奔至他面前询问他这么做的原因,但双腿早已瘫软,她居然连哭都流不出泪。甚至不知该如何将心口上那沉重的气息给叹出来。
她是那么的信任他呀!他怎么能如此对待她?
是否在他心里她永远是颗让他得到余家茶庄的棋子,他根本不需要她能干,会处理任何事,只要带著万贯的家产嫁进来,然后什么都别管?
她看著桌上根本没人多看一眼的碧螺春,心中满是苦涩。
他们这桩买卖的主角就在他们面前,却没有人注意到,究竟卖这茶是要让人喝得开心,还是为了谋取包高的利益?
“我只是想来依靠你呀……”他怎么能够伤她如此深?
他怎么能呢?他是她孩子的亲爹,是她的丈夫,是她的天,是她最爱的人……她那么的爱他呀!他却处心积虑的算计她,让她沉溺在那些他给的温柔假象里,还沾沾自喜的以为自己得到的是全部的他。
是否对他来说…她是多余的?
到底,他要的也只是余家茶庄罢了。
鼻头的酸涩比不上喉间说不出的苦处,她哭不出来,未了,仅能愣愣地跨出颤巍巍的步伐,神智不清的离开。
第9章
八月十五日,月中秋。
这日,原该是艳城举办的点妆宴,而今艳城依旧灯火通明,却没有半点热闹欢愉的气氛,反被浓浓的愁意给笼罩著。
一屋子的奴仆丫鬟像是解了禁,舍弃优雅的慢步,全都步履匆匆的奔走著,且不时交头接耳的交换得来的消息,然后离开,去传达给还不知道的人了解。
整个艳城上下弥漫著一股安静又诡谲的气氛。
约莫半个月前,艳府水家最宝贝的少夫人失踪了,时至今日尚未寻获,点妆宴也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急急的喊停。艳府水家旗下的镖局派出了大批人马寻找,接连好长一段时间都看到身著艳府标记的镖师在长安京里到处寻找余美人,当家的水明月更是在第一时间亲赴永乐城余美人的娘家,仍是扑了个空,余美人并没有回去娘家。
这可急煞了水明月,他翻逼了整个长安京,就是寻不著她的人。那道素白的影子就像一场梦,等到梦醒了,徒留一地的相思散不尽。水明月的脸色不好看,是以仆人们皆争相定避,能逃多远就逃多远,没人想靠近皓月楼受气。
连著好一段时日未曾好好睡过,水明月这会儿不小心在皓月楼沉沉睡下,紧闭的丹凤眼底不是深深的疲惫黑影,看来短时间内是难以消散了,那张被长安京百姓誉为绝艳的脸庞,而今下颚覆满了参差不齐的胡碴,完全遮掩住他平日的丰采;两道细眉之间覆盖著愁思,即使在睡中他亦不安稳。
“美人……”正要赶来报告今日搜寻情况的惠舜禾见王子歪倒在贵妃椅上的姿态,一想起那儿向来是少夫人陪伴主子午憩的位子,再听见主子嘴里念著少夫人的名儿,心头一酸,不禁老泪垂流,赶紧用衣袖频频拭泪,在心里祈祷少夫人能快点回来。
惠舜禾拿著薄被正想帮主子盖上御寒,原就不安浅眠的水明月听见细微的声响随即惊醒,满脸困倦却还是冲出门外,喊著:“美人?”
被撞开的惠舜禾赶忙追了出去,拉住已经神智不清的水明月,喊道:“主子!少夫人还没回来呀!”
“不!我听到声音了!”水明月的眼神越发清醒,直嚷著余美人已经回来了的话,不肯乖乖回房里待著。
见状,惠舜禾早已擦干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他实在不忍心看到以往意气风发的主子变成如此德行啊!
看著水明月像无头苍蝇在庭院间来回寻找,脸上的表情既是疯狂又是心痛,直教惠舜禾于心不忍。如果可以,他也想替主子带来好消息,在这月圆人团圆的日子里,今夜合该是充满笑声与欢乐的;但艳城却是一片死气沉沉。在此工作的人不多不少,一个也不差,偏偏就差了那个最重要的人。
所有人都不晓得挺著六个多月身孕的余美人为何没由来的突然失去踪影,以她的个性不可能和人结怨,所以不会是被人强行掳走,最后见过她的贴身丫鬟杏梅说过当天她确实有来艳城,还是杏梅陪她走进皓月楼后才离开,接著她便下落不明,至今已失踪了半个月。
“少夫人,您究竟在哪儿啊?主子想您快想疯了,您知不知道呀!”惠舜禾半是哽咽的低声自间,“求神问卜,派人寻找,四处询问这些事情都做了,如果还有什么是没做到的,希望老天爷能给个指示,就算要舜禾赴汤蹈火也不会喊苦的呀!”
惠舜禾两腿一屈,两掌相合,跪在地上望著苍穹频频祷念。
“没有!”倏地,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吼。
惠舜禾顿感大事不妙,知道自己要应付眼前的情况是捉襟见肘,无能为力,赶忙唤来下人帮忙。正巧葛京带著一篮由艳府厨子做的饭菜和余美人留下的衣物前来,两个年纪长了水明月许多,同样关心他的老者才一同靠向他。
秋夜,艳城的庭院中还是开满了各种不同的花儿,就在那岭花海中,水明月颓然坐在地上,整个人看起来像崩溃了般了无生气,动也不动,只是看苫地面发愣。
“少爷。”葛京怯怯地唤了声。呆坐在地的水明月没有反立,整个人彻头彻尾的一副失魂样。
“主子。”两人互看了眼,这次换惠舜禾开口喊。
他似乎动了一下,也可能是两个上了年纪已有老花眼的总管没瞧清楚,四目第二度相交,最后在交会的眼神中有了共识,双双上前搀扶起水明月。
水明月也任由他们扶起。葛京和惠舜禾扶著他,讶异于主子顽长的身躯比看起来更加瘦弱,负责料理他膳食的葛京感到深深的自责,少夫人失踪后,他不管准备任何菜色,主子都吃得很少,有时甚至根本没人口。
两人一左一右将水明月扶回皓月楼,葛京忍不住开口劝道:“少爷,不管怎样多少吃一些吧,人就算是铁打的也必须吃饭,再不吃如何等到少夫人回来?”
水明月坚持坐在余美人最常让他靠腿小憩的贵妃椅上,神情终于比较清醒,丹凤眼里慢慢恢复清明,除了气息还有点凌乱微喘外,他逐渐回复成那个冷静的水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