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如此严重?”让余家的商誉背上恶名,的确不是她乐见的。
“大当家不知道,在长安京有两种传言,一是说水当家看中了余家茶庄遍布天下,而他艳府水家想吃掉这一块商机,才会向老当家提亲。”
“另一说呢?”她亦认为水明月是为了余家茶庄而娶她。
“另外的传言可就大大的中伤我余家茶庄了,有人说余家茶庄表面风光,实际上已经赔光老本了。这种子虚鸟有的传言,听在合夥的东家们耳里当然不好。”
原来除了第一个她早已耳闻的消息外,还有另一个版本。虽说空穴来风的传言不足采信,但三人成虎的力量更可怕,尤其在商言商,即便是合作几代有姻亲关系的老东家,都可能为了利益随时拆夥,她的确是该为了这种传言好好思考应对的法子。
“我知道了,关於掌柜的建言,我会好好看著办,思忖出个好的解决方法,请掌柜的放宽心。”余美人安抚了情绪有些激动的掌柜,也明白他们的苦处。
如果本家一倒,位於外地的分号总是最晚知道,却得面临接踵而来的东家讨债,股东要求抽股银,这当然会让分号的掌柜们食不安稳,坐立难安了。
“是小的僭越了,不过兹事体大,还望大当家慎思。”
一时间,余美人只是看著远方沉默不语,半晌后,终於开口问:“这事的起因都是因为我下嫁水家引起的?”
“长安京所有分号的掌柜都盼望大当家嫁给水当家,这是门好亲事,问题仅是出在那些恼人的流言蜚语。”掌柜赶紧澄清。
“嗯,我明白了,各位掌柜的祝福也已经收到。”收回远游的视线,她暍下那杯冷却后苦涩许多的茶。“还有其他分号的掌柜得去打声招呼,那麼我先告辞了。”
“大当家慢走。”掌柜一路送她出了分号。
方踏出分号,余美人抬头望了望暗下的天际。
沉厚压人的乌云像口大锅紧扣著长安京的上空,有股山雨欲来的湿闷感,令人跟著闷厌不快。
“少夫人,看样子快下雨了。”杏梅有些著急,这一趟出来她并未准备伞。
垂下头,余美人拉起裙摆踩上踏脚凳,进马车前留下一句:“往下一间分号走。”杏梅只得乖乖跟上。
马车里,余美人卧在软软的缎枕上,眉梢染上浅浅的苦恼。
掌柜提到的事情,确实不可轻忽,而应变的对策她一时半刻间也无法思索出个头绪。
没想到来到长安京的第三天她便碰上难题。
究竟她这一嫁,是对还是不对?
第4章
饼午后下了一阵不小的倾盆大雨。
雨势来得猛烈突然,打断了热闹的市集,路上的行人纷纷躲避到店家搭出的遮雨棚躲雨,茶庄饭馆前更是搬出了好几张桌子椅子,店小二满堂跑忙著招呼,为了应付突然涌人店里躲雨的客人,并乘机赚上一笔。
“果然下雨了。”杏梅掀起帘子的一角看看外头的雨势。
连续走了几间分号,感到些许疲累的余美人坐卧在缎枕上,淡睐了帘子一眼,没有伸手去拨开的冲动。
“找间小店休息一下,让车夫和马儿避避雨。”雨势大,要在这样的路上行走委实麻烦,乾脆让人马都休息片刻,等雨停了再上路。
她话才说完,马车一阵摇晃震荡,跟著车厢便倾斜了。
“哎呀!怎么了?”杏梅叫得比主子还大声,忙扬声问著前头的车夫。
“方才会车的时候车轮陷进水坑里了!”雨势过大,车夫嚷著的声音,夹杂著雨声一起飘进车厢里。
杏梅挤皱了一张脸,“少夫人,您在这儿等著,杏梅下去看看。”
“不。”思索片刻,余美人摇摇头,“咱们一起下去,这样马会比较容易将车子拖出水坑。”
“不行,少夫人,外头雨正大著呢!”杏梅头摇得跟博浪鼓似的,连声制止她出马车。
“附近都是店家铺子可避,淋点小雨罢了。”柔荑理了理衣裳上的皱褶,整整衣襟,余美人准备踏出马车。
“少夫人等等,至少让杏梅去跟店家借把伞来。”杏梅匆匆说完,便冲下马车。
不想辜负杏梅的一番好意,余美人在歪斜的马车里又坐了一会儿,直到杏梅拿伞来接她,她才撩起裙摆,踩著踏脚凳小心的步下马车。
“小心脚边,地很湿泞的呢!”杏梅像只保护小鸡的母鸡叨叨念。
余美人不禁失笑,“得了,我又不是三岁的娃儿。”不过她还是提起裙摆注意脚边地上脏污的雨水。
“哎呀!鞋都给弄脏了。”一进入店家的遮雨棚,杏梅赶紧拿出帕子要替主子擦拭鞋上的污渍。
余美人扬手制止,“回府再洗就好。”接著她觑著一侧车轮深陷泥泞里的马车,忍不住问:”差不多要多久工夫才能拖出来?”
在马车上还没感觉,这会儿下了马车才发现车轮陷得可深了,恐怕要五六个壮丁一同使力才能推上来。
“看情况陷得颇深,少夫人请等等。”车夫也下了马车,边赶著马儿边帮忙推。
“不打紧,慢慢来,安全最重要。”她不急,也要冒雨赶马的车夫安心。
余美人坐在遮雨棚下静静的看著。
没多久,雨势渐歇,虽然还有些细雨,不过已没有稍早前来得大。马车车轮依然陷在水坑里,车夫赶了又赶,鞭鞭抽在马儿的身上,可积满雨水的石板路变得湿滑,无论马儿怎么拉,车子仍是动弹不得。
“杏梅,挽好袖子,过来帮忙。”确定雨势趋缓,余美人挽起衣袖,准备过去帮忙。
杏梅方会意过来主子的意思,头猛摇并急忙嚷喊:“少夫人,您就坐这看吧,别让杏梅为难啊!”
她这主子什么都好,最不好的一点就是人太好,看到旁人有麻烦总会忍不住想帮助对方。
“我帮忙推车是哪为难你了?”余美人轻笑,佯装不解,同时迈步往马车走去。
到底这马车是自个儿家里,而非雇来的,她怎能放著不管?施点力帮忙推一下,快快离开这里回府不是挺好的?她看不出有哪为难了。
阻止不了余美人,杏梅只好匆匆跟上,护在一旁。
“少夫人,您别……”车夫见了也发窘,委实不敢让艳府水家娇柔的少夫人做这等下人做的工作,要是马车一推动她没站好摔著了,倒楣的可是他。
“是啊,少夫人,这把伞您撑著,杏梅来推就好。”
接过伞收下还给店家,余美人从容的对车夫说:“麻烦你到前面赶马吧。”她丝毫不在意被绵绵细雨给打湿一身料子极好的衣裳。
就在杏梅和车夫不知该如何阻止余美人是好时,从他们身后传来了清朗醇厚的声音——
“美人。”
和声音的主人相处了数日,余美人怎么也不会错认。
“夫君万福。”转过头,由奴仆撑著伞的水明月就站在那儿,她朝他福了福身。
等等,他唤她美人?
慢半步意识到他对她的称呼改变,被细雨沾湿的眼睫低垂,水润的脸蛋也浮现一抹嫣红。
水明月用眼神示意随侍在侧的小厮为她打伞,问口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冒雨赶著马的车夫恭敬的回答:“会车时车轮陷入水坑里了,天雨地滑的,马儿拖不动车子。”
正眼也没瞧车夫一眼,水明月抬手撩起几缯落在她颊畔被雨水沾湿的发,“我是问你。”
又不是没长眼,他当然瞧见车轮陷在水坑里。
秀美的脸上一片热红,对於他亲昵的举动,余美人的头简直快垂到胸前,连看都不敢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