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刘子安心头一凛,声音冷得出奇。
刘公公是母后身边颇受重视的太监,他的到来定是有重要的事情,隐约地他就是知道不是什么“好消息”,人也显得有些浮躁。
“参见皇上。”刘公公与陈有风同时跪地叩拜。
“免礼。”君王的气势立即彰显,“母后让你带什么口谕来?”
“启奏皇上,皇太后只让小的请皇上立即起驾回宫。”刘公公七情不动地说着,无视刘子安的诧愕及月牙儿的存在。
丙然不出所料!
这种简单明了的谕令,有时更教人惶惶难安。睇了月牙儿一眼,脸部刀裁的线条再次放软,“等我。”
简单的两个字却已包含万千,月牙儿道:“送皇上。”
刘子安飞扬俊脸再次瞥向刘公公时,已严峻了起来,“起驾回宫!”
不管母后宣他何事,在他的心中,迎娶月牙儿为妻的事,誓死绝不更改!
夜幕低垂,宫灯莹灿。
“如果母后也和众臣一样持反对意见,那就没什么好商议的了。”刘子安眉峰深敛,双眼森然乌冷。
对面和他拥有同样乌亮双眸的女子,只是若有似无地勾着一抹煦柔的笑。
“皇儿,坐吧。”她温雅的气韵,直教御花园满园的牡丹为之失色。
刘子安感染了母后的恬适,高涨的冷意渐渐消弭,于是挨着她坐了下来。
“安儿,在众子之中,你的心性最似我,先皇在位时,曾力阻你离开洛阳城一步,可是最后却又通融。你可曾细思过,何以先皇会改变主意,任你悠游大江南北?”皇太后澄亮晶莹的眸珠,无波无欲地凝视着刘子安。
霍地,他那漆黑又带着闪灿光彩的冷眸,终于顿悟地瞧着母亲,感激如泉水缓缓流过心涧……“母后——”
“我知皇儿与我一般崇尚自然、性喜悠闲,若强留你在洛阳,只怕并非好事,可叹身在帝王家,没有选择的权利。
先皇是个明理仁爱之君,他当然明白强留你只会使父子间突增鸿沟,但你身为未来的储君,你的安危即是国家兴衰的关键。所以先皇与我便商议了个对策,那就是巧立名目,明为让你下乡视察民情,实则放任你出游两年,待你回宫之后安心接掌皇位。”
“母后——”刘子安心墙顿时倾类。谁说官闱之中除了明争暗斗,没有亲情挚爱?!
“安儿,母后只是想提醒你,你已是一国之君,一言一行皆纳入天下人的眼底,稍有差池,将留千古臭名,想必这不是你所期望见到的。”
这席话虽语带轻松却字字沉重,句句有如暮鼓晨钟,震醒了刘子安执着的心。
他该怎么做?
妻不可弃、国不可舍,身为人夫又虑国君的他,该如何面对抉择与取舍
“安儿,或许你可以全然不顾众大臣们的反对,立郎珞映为后,但你杜绝得了天下悠悠之口吗?你大概也很明白大臣们是如何形容郎珞映的——第二个妲妃,一个令君王亡了天下的婬乱女子呀!你可以不在乎,但她呢?她担负得起这千古的罪名吗?”
“我可以下令禁止!”刘子安急怒道。
“有时窃窃私语要远比公开舆论更伤人;若你真的下令这么做,岂不证明郎珞映是个祸水红颜?你不也成了昏庸之君?”
“母后……”
“安儿,身为皇室儿女,我相信你对于宫阖中的争斗与耳语应该不陌生,我想你也很清楚,能够母仪天下者,必有其过人之处,就我对却珞映的了解,她真能适应这一切吗?”
“我……”
皇太后知道这番话在儿子的心中,已掀起涟漪效应,她继续说道:“安儿,哀家倒有个权宜之策,不知你可想听听?”
“母后请说。”六神无主的他也只能对母后之言,报以期待。
“你既认定即珞映诗妻,何不立她为德妃。德妃乃四妃之首,也不算亏待她这个楼兰公主。至于皇后人选,再详细斟酌,以正宗人制度,群臣也就乐见其成,谏声与亡国女之骂名自然消弭。”皇太后不疾不徐地说着。
刘子安突然不语,似在沉思……
母后的话不无道理,毕竟猛虎难敌群猴。
“谢谢母后,儿臣先行告退。”他得好好思量该如何安置月牙儿。
暗夜穹苍,只见一抹月牙昏黄地高挂天际。
难道月牙儿的命运也如天边的昏月,那般迷蒙?!
谁说皇帝一定如“天之骄子”,可以任意呼风唤雨、纵横天下?
他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铁例——
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无权”立她为后?!
洛阳城外京兆尹客栈
一名身形彪悍、蓄满胡须的大汉,形色匆匆地冲进客栈,一把推开笑脸迎人的店小二,直往二楼包厢走去。
他一见桌边刻意以帽治遮住那双蓝眼的男子,便抱拳敬礼低声地说:“参见王——”
“免了,在外一切从简。”蓝眼男子精敛地瞄着那汉子,巨掌一挥更显冷霸。
“是。”汉子不敢进次。
“我让你打探的事打探得如何?”眯着邪冶的眼不耐地追问。
“据宫中可靠的消息指出,大汉皇帝真的打算立月牙儿公主为后。”
“废话,这事儿我早已知道,还有更新的消息吗?”那双蓝眼似乎在顷刻间喷出焚火,热辣残狠的波芒几乎要将眼前的人给燃尽。
“王——”那汉子一脸惊恐。
“再说错一句话,小心人头落地!”他身边的侍从助阵似的瞪大双眼,露出一副欲将此人凌迟至死的阴狠。
“是!”汉子咽了口唾液,呼吸不规则地剧烈起伏,“可是朝中大臣反对,连皇太后也出面力劝——”
“说重点!”蓝眼男人再次邪光暴射。
“是!”汉子气喘未平地又道:“也许就在这两天,刘子安会立月牙儿公主为德妃。”
“啪”地一声,蓝眼男子击碎了张桌子。
“该死的刘子安!”他不顾此举可能造成骚动,引来杀机,硬是直呼大汉天子的名讳。
“王——”那汉子已盗汗涔涔,连忙劝道:“您还是快点走吧!免得惹来杀身之祸,这里可是汉人的天下!”
“闭嘴,我赫连比发誓,不出一年,洛阳城就是我匈奴的版图!”那渗着血腥味的宣告,饱含自信。
“走!”发狠地命令身后的随从。
他立誓一年之内夺下洛阳城,夺回他的月牙儿!
没有人可以占有他看上的女人!
即使是东汉的天子也不例外!
御花园花海似锦,美不胜收,远处还有条宛如绸缎的流瀑,月夜下璀璨地反射出有别于白日的晶亮光芒,不时溅起的水花,更活泼了这片人工打造的园林。
“月牙儿,想必你已经风闻有关我欲立你话后的事了吧?”刘子安蹙着眉,有口难言。
“皇上,在外的流言流语我全不在意,只求皇一直接告诉月牙儿您的定夺。”身在汉宫,即珞映刻意在言语上与刘子安保持距离。这么做,才能让自己焦躁不安的心归雩。
“月牙儿,我不允许你对我这么生疏。”他连“朕”的尊号也抽离了,无疑要她与自己平起平坐。月牙儿焉有听不出之理?
立时泪光盈满眶,却迟迟不让它掉下来。
平凡夫妻,只消父母之命,便可牵手一世,若能激出情爱火花,可谓此生足矣。但他们呢?并非平凡夫妻,共结连理这么简单的事,也就成了道难解的习题。
如果他们彼此之间无情,这个问题倒也可以迎刃而解;偏偏,他对她情深义重;而她对他亦是生不能同时,但求死同裘的情怀……
她为了他,自当任他随意安置自己;他却因她的“认命”而不愿委屈她,真是苦了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