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回床垫,头枕着手臂,静静地看她。她脸型略宽,鼻子很挺,眼睛很大睫毛很长眼窝很深,工作起来眸子总是泽泽发光,嘴小唇薄,人家说嘴唇薄的女人刻薄命也薄,难怪她总是疾风似火,劳劳碌碌,说话跟机关枪似的。她没“她”漂亮,没“她”有气质。没“她”说话委婉,没“她”笑容温暖,她跟“她”是不同的,却总是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她”。也许,因为她跟“她”有同样吸引他的魅力。他拉过被子盖好,闭上眼,嗅到被子上一股淡淡的女性味道……
展欣被一种奇怪的存在感惊醒,她费力地张开眼,看到一副宽阔结实的脊背。
陆显峰转过身来,难得声音温和地道:“你醒了。”随即扬扬手中的方便袋,问:“有没有东西装?”
她眨眨眼,大脑好久才开始运作,愣愣地问:“你——买了早餐?”
“是啊。烧饼和白粥,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先找个东西盛一下?”
“哦。”她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把水果盘串出来,一时还无法适应陆天王和颜悦色的样子。更不能适应早晨醒未有个男人帮她买早餐。“呃——”她呆呆地看他把食物放好,结巴着道:“你……你先吃,我……我去洗漱。”
她逃难般地躲进洗手间,拧开龙头拼命用冷水泼脸。滴水的睫毛透过门缝偷看,他还在,没错,那是陆天王,他居然一大早起来帮她买早餐,还用那么温和的声音跟她说话,活见鬼了!她拿起牙刷塞进嘴里用力刷,不时偷偷瞄一眼门缝,见他自动自觉拆开方便筷,咬一口烧饼喝一口粥,吃得津津有味。她对着镜子模模额头,没发烧啊,那就是陆显峰发烧了,他大概是被昨晚围追堵截的记者吓到了。嗯,一定是这样!下了结论,她感觉心里安稳了些,接水漱口,才发现根本没挤牙膏。难道,是自己发烧了?不管谁发烧,今天收工就把他交给耿哥处理,早晨起来看到一个男人在自己屋子里,这情形有点儿——诡异。
走出洗手间,她习惯地看向闹钟——9:00!9:00?
“啊——”她一声尖叫,害得他一口粥呛到嗓子眼儿里,慌张地回过头,咳着问:“怎么了?”
“九点了,迟到了!我明明上了闹钟的,为什么没响?”
“我把它关掉了。”
“你,你呀你,”她指着他的鼻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别吃了,马上走。”她拽着他就往外走。
“喂,等等,你等等。”他用力扯住她。
“还等什么?已经迟到了,你想让监制大发脾气?”
他好不容易扯住她的脚步,拦在她身前道:“我给监制打过电话了,我今天请假。”
“请假?你昨天误工,今天还请假?大牌不是这样耍法的。”
“先别急着教训我,先吃饭,Ok?”
她瞪他瞪到眼睛凸起来“Ok,反正前途不是我的。”
他晃了晃手腕帖哝道:“一个女人力气怎么那么大!”
他盘腿大坐,慢条斯理地享用早餐,她埋头猛吃,把烧饼当他的肉来咬。
“嘿。”他看不下去了,“难得有时间悠闲的吃早餐,你别一张臭脸害得我消化不良好不好?”
“你悠闲,耿哥可惨了,昨天晚上帮你对付记者,今天八成还要替你安抚监制。你们做大牌可以随心所欲,难为的是我们这些打杂的。”
“谁说我随心所欲?”他满脸抗议,“我请假是为了练习英文,你今天得负责帮我把歌练好,我跟监制打了包票明天一定过。”
她瞪大眼睛,掏掏耳朵,“我没听错吧?陆天王开口请我帮忙?”
他干咳两声,“我没说‘请’,我说要你‘负责’。”
“好好。”她偷笑,“我负责,谁叫我是你的统筹?”
第四章
“holdyou,d和you要连读,tight的t不要发声,只作口型,唱的时候可以连口型都不必作。来,跟我念一遍,letmeholdyoutight。”
“letmeholdyoutight。”
“嗯,不错,再来一遍,letmeholdyoutight。”展欣像教小学生一样不厌其烦地教着陆显峰,“现在配上曲调,Letmeholdyoutight,holdthelovetight,gotoourhappyending。”
“Letmeholdyoutight,holdthelovetight,gotoourhappyending……”
“很好。”她竖起拇指鼓励,“孺子可教,明天可以交给监制验收了。”
他也笑了,“你的英文真好。”
“这算什么啊?现在的年轻人几个不会英文?”
他垂下头,黯然地道:“我就不会。”
她看着他失神的样子,轻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
“没事。”他扯起一抹苦笑,“都怪我自己,有机会念的时候不好好学,跟同学一起恶整英文老师,等想学的时候已经没机会了。”
他的眼神又笼罩着那份空洞和忧郁,寂寞得让人心疼。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地拍一拍他的肩。
他仰靠在软垫上,望着天花板,喃喃地道:“想不想听故事?”
她学他一样靠着,温和地道:“好,你讲,我听。”
他的嗓音低沉带点儿磁性,娓娓道来,像在唱歌。“有个男孩,从小娇生惯养,任性调皮不喜欢读书。就喜欢唱歌。他不喜欢爸爸,因为爸爸工作忙,一有时间就问他学习成绩,骂他、管教他;他喜欢妈妈,因为妈妈温柔美丽,从来不责备他,他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那年,他没考上高中,被爸爸骂了一顿,就赌气离家出走,到酒吧驻唱。混了一年,他发现那样的日子不是他想要的,他想上高中。考大学,想进音乐学院。于是他回家,爸爸没有气他、笑他,只说了一句:‘只要你肯回头,就不晚。’”他的声音哽咽,仰着头,水光在眼中闪烁。
“他进了补习班,重新参加中考,考完最后一科,他在考场外面没有见到爸爸。他很生气,因为爸爸答应要来接他,还答应全家一起出去庆祝,他以为爸爸又忙得忘记了。他跑回家,看到家里有好多警察,妹妹一个人在哭。妹妹告诉他,妈妈跟爸爸公司的总经理跑了。”
她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握住他的手。他依然仰着头,眼中的水光越积越多,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后来,他回到酒吧驻唱,不久,他被星探发现,很快成为天王巨星,却再也没机会念书了。”
她小心翼翼地问:“那,爸爸允许他走这条路吗?”
“爸爸?”他喃喃地念着这两个字,好久才道:“他管不了了,他疯了,在一个下雨的夜里一个人跑到天台,掉下来摔死了。”
她及时捂住嘴,以免惊呼出声。圈内都知道陆显峰十六岁出道,是窜红最快的少年巨星,却不知道他身后背货着这样一个沉重的故事。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温柔,眼中水气也渐渐淡了,“还好妹妹很争气,成绩很好,去年还考上了大学。”‘
她挤出一个微笑,“那很好啊,圆了哥哥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