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绍一家就站在迟骋身边,她灵机一动,狡黔地笑道:“问题的答案,就在这里。”
人群一阵哗然,见她走下台阶,都自动让出一条路。她笔直地朝迟骋的方向走去。迟骋惊愕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迎视她的目光,看她微笑着,不急不缓地走向他。他以为,她无论如何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他们的关系,他甚至不敢肯定,她心里想的那个人就是自己,但是,她正在朝他走来,那样坚定而毫不迟疑地,那样坦率而理所当然地。他握紧的拳头在口袋里缓缓松开,慢慢地抽出双手,准备迎接她的热情,她的勇敢,她的公开表白。
她在他面前站定,还是带着一脸灿烂而狡猾的微笑,他感觉那笑容怪怪的,直到再一次被人群的哗然声惊醒,才注意到祁绍就站在他身边,而她与其说停在他面前,不如说停在他们两人中间。他的脸霎时青白了,松开的双手在身侧握紧,脊背渗出的冷汗湿透了衬衫和毛衣。她究竟想做什么?在他和他之间做一个选择,还是向众人证明女强人的情伤已经复原?或者,仅仅想借此机会放纵一下真实感情?
祁绍的身上也满是冷汗,明晰和儿子都在身边,万一戚无艳真的说出他,那今天晚上就不用回家了。他暗暗祈祷:无艳啊无艳,拜托你,要耍我也不必这么狠吧。
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的选择,看这位叱咤风云的女强人究竟是余情未了呢还是另结新欢。
戚无艳笑的更灿烂了,大声道:“就是他。”说罢,弯腰抱起祁允恒。
“噢!”更大声的哗然,有了然,有气愤,又失望,又嗤笑。总之一句话,大家都被她耍了。
只有允恒一个人高兴地搂着威无艳的脖子,格格地笑,甜甜地叫:“漂亮阿姨,原来你最喜欢我呀。”
“是啊。”戚无艳亲亲他的小脸,“阿姨最喜欢你了。”
祁绍松了口气,抓起关明晰的手抹了把额头的汗,低声道:“吓死我了。”
必明晰似笑非笑地道:“你怕什么?”
他一把搂住她的腰,嘻嘻笑道:“怕你啊。”
迟骋也在笑,却是涩得连自己也尝不出滋味的苦笑,他的手重新插进裤袋,紧握成拳,因为怕一不小心抽出来就会招呼上祁绍的眼圈或者勒上戚无艳美丽的脖子。在别人看来这只是戚无艳跟大家开的小小的玩笑,在他看来却是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抉择。因为想要的得不到,所以退而求其次:因为明知道祁绍不会属于她了,所以拿他的儿子开心一下也好,毕竟,那孩子从头到脚都烙印着祁绍的痕迹。而他呢,即使是其次中的其次,也是选择过后被淘汰的那一个。他早该明白的,三年前很明白,三年后反倒糊涂了,从选婚纱那天开始,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梦该醒了,幻想该破灭了,他当初怎样打碎晓冰的幻想,今天就怎样打碎自己的幻想。不同的是,他起码慈悲地给晓冰一句话,而她,就连暗示都暗示得那么圆滑。或许,她不想用言语来伤害他吧,就像她一直不想用言语来欺骗他一样,所以她从来没亲口说一句“我爱你”。如此说来,她比他更慈悲。
奇怪!人在过度悲伤的时候会笑,而且会笑得很大声,很灿烂,很莫名其妙;在过度心痛的时候会麻木,麻木到根本感觉不到痛,甚至感觉不到心跳;在过度失望的时候会平静,平静地思考,平静地接受事实,平静地为自己的自尊找一个不算狼狈的出口。
他一直笑着看戚无艳亲呢地逗着允恒,笑着看祁绍跟关明晰伉俪情深,笑着看主持人在台上耍宝,笑着看一位又一位幸运者被记者追问地哑口无言。
主持人扯着嘶哑的嗓子叫道:“下面,将选出本期的最后一位幸运儿,被选中的嘉宾将无条件获得组委会集体捐赠的商业区一块两千平方米的商业区的地皮。好,现在,关灯!”
灯光熄灭,音乐声响,刹那间的黑暗令迟骋突然惊醒过来,刚刚的三十多分钟,思维像停止运动,他竞然想不起来都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黑暗中到处都是人声,他看不到戚无艳在哪儿,汽笛声朦胧地传来,船就快靠岸了,宴会也快结束了,下船之后,不知她是否还需要他送她回家。他觉得空气稀薄得要窒息,嗅觉突然敏感起来,烟味、酒味、各种品牌的香水味和古龙水味混合在一起,刺鼻得令人作呕。他慢慢退向出口,想到甲板上透口气,银白的光柱刷地扫过他的头顶,突然定住不动,照得他眼前一片亮白,什么都看不清。
主持人的大嗓门传来:“好!本年度的最后一位幸运儿是——‘骏原’的迟骋先生。大家鼓掌!”哗哗掌声一响,灯光也亮了,全场的目光都停留在他身上,他想走也走不掉。他被迫走向主席台,用最快的速度武装好表情和心情,然后他突然领悟,今天来这里的人,似乎都有伪装的本能。
“迟先生,”主持人将麦克风调高一些,“您是今年皇因宴会的新成员,能不能请您先谈谈感想?”
“呃——”他的左脑飞快地旋转,嘴巴像有自主意识般吐出字句,“我想说的只有一句话:我感到很荣幸,谢谢组委会给我与大家同船共渡的机会。”
主持人忙道:“也谢谢迟骋先生的光临。好,下面请大家提问。”
马上有人问道:“迟先生,作为一名外地企业家,您是如何在短短的三年之内跻身于皇因宴会特约之列的?能不能请您谈谈您成功的秘诀?”
“成功的秘诀?这个嘛——”他故作思考状,“我告诉了你,你学会了将来跟我抢生意怎么办?”众人一阵哈哈大笑。迟骋也笑道:“开个玩笑,其实很简单,每个人商人都会说的几个字:信心、勇气、直觉、努力、魄力和运气。”
“您认为您是一个运气很好的人吗?”
“应该说——是的,我从创业到现在,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颠覆性的挫折,而每当我将目光投向一个新的市场,那里必定会有很多机遇等着我,似乎我总是走在运气的前面。”
“那么您认为您来这以后最好的机遇是什么?”
“应该是xx拍卖会,那场拍卖会让我成功地崭露头角,一炮而红。”
“这就是您不惜花下血本的目的吗?”
“是的。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当初多花一百万换来的轰动效应,为我今后嫌得了何止千万。”
“请问‘骏原’就在这落脚了吗?还是您要继续向其他地方发展?”
“国内尚有许多未开发的商业空间,作为一个商人,眼光永远要放在新的领域,但这里,绝对是所有商家急于站稳的根据地。”
主持人急忙趁着空档插话:“各位,各位,迟先生回答了已经不止三个问题了。”
后方一个人挥手高喊:“最后一个问题,关于您和戚小姐在珠宝店内拥吻的事,究竟是不是真的?”说话的正是那个被迟骋推过的记者,他的搭档正在抓紧一切机会拍照。
迟骋的目光扫过人群,在戚无艳身上没有多停留一秒,但已足够他看清楚她的表情,她依然悠闲地微笑着,是相信他一定可以从容应对,还是根本就不在乎他的答案?不管怎样,他们侮辱了无艳,就该受点教训。
他冷冷地笑道:“我想,今天来这里的,应该都是各大名报名刊的商业记者,如果是小报记者想要套点花边新闻增加销量,我不妨告诉你,我还跟麦当娜在旧金山街头拥吻过呢,你不信可以去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