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一起吃。”唐默的话总带著命令的语气。
“我?”那可是失分寸呀!零娘一欠身,冷不防被他拉到椅子上。
唐默相信那票歹徒绝不敢胆大包天的闯进他的住处,但等他出门以后可就难说了。所以,现在是难得的清静时光,他们更应善加把握,好好享用这顿丰盛的早餐。
雩娘的脾胃总抵抗不了食物的香味,可她并不知道,她狼吞虎咽的样子依然魅力无穷,甚至益发撩人。
唐默抽出桌上的餐巾,为她拭去唇畔的芝麻。她不懂风情地,只是憨憨一笑。他则迷恋这种肢体的接触,手掌摩挲著她如嫣的水颊。
“你喜欢我?”她傻气的问。
“喜欢。”
唐默话声甫落,她高兴得胃口大开,马上又多吃了一副烧饼加油条。
可惜这样欢愉的时光没能持续太久,书怀是第一个前来破坏的讨厌鬼。
唐默听到她尖拔的嗓子,马上揽紧眉头,“我上去换衣服。”
“喂,老哥,小雩到底在不在——”书怀像唯恐天下不知似的一路喊著进来,“小雩?”
“您早。很抱歉昨儿没事前知会您,我又还没学会千里传音,请您务必见谅。”零娘恭谨地一个劲小心赔罪,将书怀请进屋里。
“你果然在这儿,我就说嘛!”对於雩娘中途“落跑”一事,书怀似乎并不在意。“我表哥呢?”
“在楼上。”
“喔。”见到桌上有吃有喝,她很自动自发的统统塞到嘴里去。“嘿,你的头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刘学松找人打你?!那王八蛋,我就知道他阴险狡诈——”
“不是的。是我不小心自己弄伤的,不关刘先生的事。”雩娘怕她吃多噎著,忙端起牛女乃要她喝下。
书怀大概真的恨那姓刘的恨到骨子里去,什么坏事都往他身上赖。
唐默穿著一袭灰黑色西装,手里提著沉甸甸的公事包出现在楼梯口,一副君临天下的睥睨神情。
书怀从小苞他一起“打”大的,对他可谓是熟得快烂透了,却也三不五时为他俊美得教人惊艳的容貌给吸住目光。
“上班啦?”书怀眼里看著他,口里嚼著蟹壳黄,所有感官全满足得不亦快哉。
“嗯。”他昂然下楼,眼底只容纳一抹倩影,“记得我交代你的话。”
必门声在书怀错愕不解中戛然止住。他俩在打什么暗号,故意不让我知道?
“他认祖归宗啦?”从他对雩娘亲昵的叮咛看来,这短短一个晚上,势必已产生强大的化学变化。
雩娘温婉地摇摇头,“爱新觉罗对他而言,是陌生了些。我不做那种奢望,只要他肯收留我,我就愿意一辈子为他效劳尽忠。”
“那我呢?我是他表妹,他是小王爷,我起码也该捞个郡主、格格什么的。”
零娘噗吭一笑,“真对不住,雩娘以前没见过您,不清楚您究竟是哪位皇亲国戚转世,所以,只有抱歉了。”
“就知道我命不好。”书怀长吁短叹兼自怨自艾完毕,便抱起她刚刚拿进来预备送去婊框的字画。“反正你没事就好,我走了。死不了,活儿仍得照干,否则就只有喝西北风了。”一个没抱好,倏地滑了两轴下来。
“啊!这是杨明时杨大人的墨宝。”雩娘捡起画轴交还给书怀。
“你也懂古画墨宝?”书怀打趣地问。她在艺术学院旁听了四年的美学欣赏,都还没本事一看到字迹立即知晓作者是何人呢!而雩娘匆匆一瞥,居然就能正确无误的点了出来。
“略知一二。”其实她忒谦了,在怡亲王府她可是顶顶有名的才女,举凡琴棋书画全能来上一手,也正因为如此,才特别获得宏冀小王爷的眷宠。
“考考你。这幅『利者义之和也日月得天能久照』又是出自何人手笔?”
“句子乃是出自易经,这劲挺雄浑的气势应该是张中堂的杰作。”
“这幅『夜饮东坡醒复醉』呢?”
“苏轼。”
“这幅『纤零四卷天无河』?”
“韩愈。可惜此乃膺品。”
“何以见得?”书怀将信将疑,把卷轴直的、横的看得仔仔细细,还是瞧不出端倪。
“这手法虽与真迹近似,但精神气韵则差之毫厘,失之千里。”雩娘不仅铁口直断这幅墨宝是仿冒,另外还有三幅也都不是真迹。“韩愈善用鲜明的意象,布置超越境界的诗词意境,清新明丽,淡而有致……”
“等等,太抽象了,你能不能说得比较浅显易懂?例如纸张的好坏、落款的特殊性或者墨汁的优劣,总之,不要说得那么扑朔迷离行不行?”
人家是说得很平实简单呀!
雩娘眨著大眼,为难的不知如何是好。“这些都是很基本的概念。雩娘不晓得纸张、墨水的辨别,识别真伪全存乎一心,那该算是一种本能吧!”讲白一点——即是天赋。
书怀乱不服气地白了她一眼,“也就是说,我怎么学都学不会罗?”气人嘛!!“平平”都是人,资质好坏差那么多。
“不会的,只要假以时日——”
“得了得了,我才不要把大好青春浪费在这些无聊的古物上——”忽地她瞅见雩娘哀怨的眼眸,忙捂住懊死的大嘴巴,“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老实说,你比我看起来都还要青春貌美,一点也不嫌老。麻烦你以后可不可以别再『闻古色变』?”
雩娘释怀地一笑,“要不要我帮你拿?看来挺重的。”
“放心,我是大力土。对了,打个商量如何,你发挥你的才学,我运用我的关系,咱们或许可以……呃,可以怎样我现在还没想到,等想到了我再告诉你。怎样,答不答应?”
你说得没头没脑,教人家从何答应起?!
雩娘一头雾水地瞪著她,“或许等你想清楚了之后,咱们再从长计议也不迟。”
“说的有理。”书怀手忙脚乱地将一大捆字画绑在机车后座,又折回屋内找了一只大型手提袋,磨蹭了老半天总算搞定,挥手走人。
零娘记取唐默的吩咐,将楼上楼下的门窗统统锁上,就连郑依霖在外头嚷得声嘶力竭,她说不开就是不开,最后逼得郑依霖打电话向唐默兴师问罪。
吵嚷的声响停了,茶几上的一具黑色物体却蓦地铃声大作。
雩娘骇然失色,慌忙退到角落静观其变。
“接电话呀,你这个笨蛋!”郑依霖隔著玻璃气急败坏地大吼,“把上面的听筒拿起来,那是唐先生打回来的。”
零娘仍满月复狐疑,担心暗器伤人。不过,念在郑依霖用力“指导”的份上,她就勉为其难,冒险听听看好了。
“喂?”没声音呀!
“拿反了,反了,倒过来。唉!你怎么那么老土?!”郑依霖活像一只大脚蜘蛛,贴著毛玻璃不停“蠕动”。
零娘依言将话筒转了个方向,重新贴近耳朵。
“是小雩吗?我是唐默。”
“呵!”唐先生怎会被关进这小盒子里去?“你稍安勿躁,我马上来救你。”
雩娘待要扔掉话筒,到厨房取来刀具时,唐默的嗓音又响起了,“不用,我没事而且安全得很。你乖乖听我把话说完。门外的郑小姐是好意送衣服过来给你,你可以放她进来。中午我会回来带你去吃饭,OK?!”
“嗯?”最后那个字听不懂。
“总之,乖乖等我回来,哪儿都不许去。”唐默道完再见便挂上电话。
雩娘满目诧异,盯著突然传出“嘟嘟”声的话筒,像个木头人似的僵在那儿。唐先生呢?
“喂,出来开门啊?还发什么呆?!”郑依霖快气炸了,精心描绘的彩妆,因五官过度扭曲竟成了狰狞可怕的油墨,和鬓角的汗水混搅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