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蛇游浅滩遭人戏。真没天理!
“你们这些包藏祸心的贪婪之辈,亏得人家伊彦阳供你们奢侈花用,你们居然胳臂往外弯,合着外人一起陷害自己的哥哥、弟弟、舅舅,你们到底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闭嘴!几时轮到你来教训我们。”伊念萍老羞成怒,挥就要朝樊素挥过去,幸好耿仲远阻止得快,两人才没对打起来。
“不必跟她罗嗦,如果她不肯乖乖离开怀阳县,发誓一辈子都不和彦阳见面,咱们干脆现在就了结她,永除后患。”季月理小小年纪,心地却异常歹毒。
“你怎么说?”伊念华大声斥问樊素。
“办不到。”她本来就没准备回留绢园,不过那是出于自愿,如今这群凶神恶煞硬胁迫她,那可就又另当别论。
她没别的缺点,只是脾气倔了点,人家不让她做的,她即使撞破头也要去试它一试。“我偏要回怀阳县,而且要嫁给伊彦阳,当留绢园的女圭人,然后再把你们统统赶出去!”
“找死。来人啊!”伊念华大声吆喝,屋外立刻涌进十几名黑衣人。
“使不得,各位听我说——”耿仲远心想,将如此秀色可人的女子杀掉岂非暴殄天物?
“废话少说,杀了她!”他们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伊家财产只属于伊家的人,外人休想染指。
伊念华可没想到她和她的姊妹们才是真正的外人,殊不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复水难收啊!
雹仲远见刀光剑影围拢过来,马上闪到一边去。仗义执言可以,两肋插刀就免啦!
樊素双手抡拳,见退无可退、逃无可逃,只能奋力一搏了。
可她的功力大不如前,否则这些乌合之众哪是她的对手。
“上啊,你们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季月理面露凶光,难看至极。
千钧一发之际,屋顶上突然垂下一条锦锻,精准地直扑向众黑衣人。这一下来得无声无息,事先竟没丝毫征兆。烛光照映之下,只见缎带末端系着一粒银色圆球。
这群黑衣人都是伊念华临时雇来的小飞贼,武功底子原就差,突见银球迅速击来,个个吓得屁滚尿流,抱头鼠窜,闪得慢的更是头破血流、鼻青脸肿。
“起!”银球回勾,缠住樊素的纤腰,将她整个人拉上屋顶。
“是吴道孙,快追!”季月理一行人,跌跌撞撞由大门追了出去。
樊素见是南极仙翁心情已安了一大半。
“怎么到现在才来?”害她白白害怕了那么久。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穿花拂柳,像走自家庭院,一路专挑僻静、人烟稀少的回廊曲径走。
奔出耿仲远的巢穴之后,他便如同猛虎出柙,纵跳轻盈,携着樊素直上山腰。触目所及的峭壁山岩,对他根本不具遏止作用。
最后他们进人了一座山洞里。
“这不是我吗?”樊素惊见洞底盘了一条宛如冬眠的白蛇,激动得冲过去抱住它。“死啦?”
南极仙翁点点头,“早跟你说了,超过七七四十九天,便一切悔之太晚。”
“可你没说我会死呀!”樊素抱住自己匀称修长的身躯,一时柔肠寸断。
“你是没死,你在这儿呢。”他指指她的肩、戳戳她的背。
“这不是我,这是子玲。”是她暂借的皮囊,她岂能据为己有?
“错了,子玲已经死了,魂魄早过了奈何桥。”很烦耶!要他解释几遍才会懂?
“那我以后怎么办?”她的尾巴已然溃烂,六月酷暑一到,不消半个月,她就将腐败得尸骨无存。樊素委实不敢想像往后四、五十年,都必须与人为伍,过着平凡而无聊的日子。
“当人喽!嘿!别愁眉苦脸的,一条蛇就算修练一千年,也比不过一个小女圭女圭。幸亏你秉性善良,广积阴德,玉皇大帝特准纲开一面,让你就地转世;否则,凭你扰乱天庭,擅闯阎王殿,就足够罚你在五重山闭门思过五百年。”南极仙翁无意吓唬她,说的可都是句句实话。
樊素气归气,如今也确实势成骑虎,别无选择了。
“我问你,”她正经八百地坐到南极仙翁面前。“咱们还算不算是好朋友。”仙界之中,除了她,没人肯假装输棋,一输就是一百五十年,并且每次都输得很逼真,充分展现她“敬老尊贤”的美德。
“当然喽!”他用力点点头。说真格的!要不是偷看了姜子牙的封神榜内的确还没排上她,他还真舍不得失去这么一位忘年之交。
“那好,你帮我去求王母娘娘,请她让我重新来过。”说来说去,她仍不死心,非当成名正言顺的神仙不可。
“求过了。”他何止求王母娘娘,所有相关菩萨他全一一请托过了。
“他怎么说?”
“他只同意延长伊彦阳——也就是你未来的夫婿——三十年的寿命。”
“他?他为何需要延长寿命。”莫名的,她突然感到十分惶恐,向来只有阳寿将尽的人才……莫非?
“没错。”南极仙翁黯然地叹了一口气,“他的阳寿原本只到今夜,是他的亲姊姊下的毒,人性虽然卑劣,但是——”
“你这个老坏蛋!”樊素破口大骂,“毁我的道行,杀我的身躯,还骗我去当寡妇,跟你拼了!”凶器呢?她记得随身藏了一把匕首,原打算用来杀伊彦阳的,怎么……
“在这儿。”南极仙翁总是技高一筹。“何必发那么大火呢?我不是已经替他多要了三十年的寿命,再不幸,也顶多是变成哑巴而已。”
“什么?!”一时之间,她什么也不能想。只想到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保护伊彦阳。“你敢让他变成哑巴试试看,我保证会指天咒地,骂到你耳聋为止。”片刻都不愿多耽搁,仓卒夺向洞门口,忽又问:“喂!伊彦阳到底在哪里?”
还说不爱人家?死鸭子嘴硬!
“他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投胎的,如果连他都避不过此劫,你去又济得了什么事?”
星宿?挺有来头的,难怪她总斗不过他。
但那又如何?万一他真的变成哑巴,以后谁陪她吵架?那日子多无趣?!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快说,他究竟在哪儿?”
“在耿仲远的老窝。”
樊素闻言,立即疾步下山,好一会儿才扯着喉咙问:
“他的老窝在哪里?”她胡里胡涂被抓,又浑浑噩噩被救走,是以搞不清楚那是哪里。
“在苏州城北郊,十余里远的‘滴翠崖’。”南极仙翁优闲地倚在洞穴旁,望着她飞驰如雷电的身影,怀想才多久以前,她犹信誓旦旦的不愿嫁给伊彦阳,一晃眼的功夫,她却急如星火地想赶回去救他。人呵!
哎!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
易寒认识伊彦阳长达三年之久,两人曾一起行侠仗义,痛惩恶霸,即使对手武功如何高强,人数如何众多,他也从未见过伊彦阳这种霜冷如鬼魅般幽邈的神色。
他一身素白长袍,麻布软靴,肩背玄冰大刀,昂然跨骑在马背上,脸上满是肃杀的阴郁和骇人的气势。
易寒发现自己和狄云等人跟他说话,仿如马耳东风,伊彦阳全充耳不闻。
他只专心于胸中缜密的谋划。他将单枪匹马追回樊素,并且一并解决他和耿仲远之间的恩怨。
手中的字条被他撕得粉碎。耿仲远临走还留下这一手,说樊素是跟他私奔了。谁信?!哼!
放眼处,狂风骤起,柳枝乱颤,云生西北,雾锁东南,俄顷,摧花而下。众人纷纷走避,淡烟急雨中,仅五个坚若当石般的身影,犹屹立不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