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被视作天之骄子的慕容逍,其潇洒风雅又带点儿傲岸自负的贵公子神采,自然与多数不学无术的统絝子弟不同,也使得他更容易掳获姑娘们的芳心。而他的名字的确和不少姑娘家有牵扯——几位富家千金、几位大家闺秀、再加上他时常流连的几家青楼勾栏院的当家花魁红妓,那就更不用说了;所以,他才会给人们另一种公子的形象。
而知县府娶媳妇,知县大人当然早早就亲自送帖至慕容家。由于慕容家老爷先前已表明这阵子有事不会留在金燕城,所以今天只派人送贺礼过来。没人预料到,一直未在宾客名单内的慕容逍反而出现在知县府。可他的出现,却也意外引发人们再次对他与新娘子之间关系的揣测联想。
慕容老爷向来交游广阔,而“财源钱庄”的老板郝益不但是慕容老爷的老友之一,与慕容家时有往来,就连两家的子女也自小便玩在一起,直到长大了才因男女之别减少私下拜访。不过,即使如此,有关慕容家公子和郝家大千金互相爱慕、日后有可能订婚成亲的传言却始终没断过。直到三个月前,郝若梅与知县独生子孟庭安订亲,这传书才多少平息了下来。只是,人们没想到,与郝若梅被暗传有私情的慕容逍,竟会大大方方地在她的婚宴场合出现,也难怪所有见到他的人,一方面为他依旧矜贵逼人又俊雅风流的姿态所慑,一方面忍不住对他投以惊讶的目光。
而被下人通报的知县孟从贺虽然同样也愣了愣,但立刻撇边琐事赶去迎接他。
下人已必恭必敬地将慕容逍和他的丫鬟迎到大厅外。
“慕容公子,您来啦,欢迎欢迎!”孟从贺一见到这位贵客,早已堆满笑地忙不迭道。
慕容道早习惯人们对他的前恭后倨,就算是这位知县大爷也一样。他从容自若对孟从贺道:“知县大人,抱歉,我是临时来,没准备给您娶媳妇的贺礼,您不介意吧?”
孟从贺赶忙摇摇手。“您别这么说、您别这么说!您能亲自来祝贺就已经是对我们最大的贺礼,更何况慕容老爷早已派人送来贺礼了。”他当然多少耳闻新媳妇与慕容逍的事,但儿子早跟他保证那些全都是谣言,他这才稍微放了心。不过,如今慕容逍不顾流言前来喝儿子与新媳妇的喜酒,他反倒不知道该安心还是担心。
两人直说着场面话,四周的宾客见到这一幕,也都不由得拉长耳朵、张大眼睛注意着他们。
只可惜,这两人,一个是官场老狐狸,一个是地头蛟龙,就算他们之间真有疙瘩,旁人也不可能有机会看好戏;所以很快地,当两人礼貌地打过招呼,主人家又去忙着招待客人,而这位贵客被下人带领去大桌喝喜酒后,人们注意的焦点才被分散。
至于慕容逍,还真如他先前说的,是来喝喜酒的——
因为是知县府的喜筵,所以来的宾客几乎是金燕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也就是说,想巴结慕容逍的、与慕容逍有交情的、他认识不认识的,当然都趁这机会围着他攀谈、找他喝酒。原本就打算来个不醉不归的慕容逍,这会儿对旁人的敬酒更是来者不拒。在席间,他与人言谈阔笑、开怀畅饮,一副天下无事的模样。
如果不是稍早前已经见到他阴郁的一面、在酒楼里喝闷酒的样子,她大概也会被骗了吧?花漾一路跟着慕容逍踏进这座正在办喜事的知县府,还真是连伪装也不用的就直接被认定是他下人的她,半句话没多说地看他自在地和知县大人与一个个明显对他阿谀奉承的人之间周旋,再面不改色地喝下一杯又一杯酒……
他不是打算灌死自己吧?
虽然她已经很忍耐地当个称职的“跟班下人”、很忍耐地克制下几次要抢走他酒杯的冲动,但随着其中一两个人故意起哄要他一起去闹洞房,她终于忍不下去地跳出来,双手插腰挡在他身前。
“对不起,慕容逍……我家公子已经醉了,我要送他回家。”一时说溜嘴,她赶紧改口,用捍卫的姿态对前面这几个高矮不一、衣着光鲜、全都颠颠醉醉的典型富家公子哥儿坚定地出声。
她这一跳出来、一出声,几个人才首次注意到她。
“你……你是慕容家的下人是不是?……谁叫你说话这么无礼!”发现这清秀丫头只是个下人,有人马上斥责。
“哼!这里哪有你下人说话的余地,退开!”对底下人向来不客气的另一个文公子,跟着对她怒目而视。
花漾不为所动。“抱歉,我家公子酒喝多了,我一定要送他回家。”说着,还转过身,打算乾脆拉了他就跑。
“喂!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被她那态度惹毛,立刻有人大叫出声。
“吵死了!”突然,在下一刻发出一声沉咆的慕容逍,除了俊颜微赤,神色完全显不出一丝醉态的他,先是睨瞪了已经伸出手要拉他的花漾一眼,接着从椅子上直起身,根本连回头的动作都省了,丢下一桌子目瞪口呆的人,阔步离开。
花漾随即跟上。
两人就这样直接穿过酒酣耳热又对他们投以好奇侧目的人群,往孟府大门疟。
稍后,一直静静跟在慕容逍身后的花漾,等到他们终于摆月兑了喧哗吵闹的宴客会场,来到近半条街外,才憋不住地对着他的背影说话。
“慕容逍,你……”才一开口,就忽地被他身躯摇晃、接着斜斜往街旁人家屋墙踉舱的步伐吓了一跳。她马上闭嘴,反射动作地在下一霎跃上前,及时抓住他的一只手,避免他一头撞上坚硬的墙。“喂喂……慕容……”还没松口气呢,他整个人竟突然往地上一软!反应敏捷的她想也没想,在瞬间已经一低身、用自己的背接住差点跌倒的他。
而当他高大的身躯一压下来,即使是有着武功底子的花漾,也不由得身子一沉,几乎被他沉甸甸的重量压得扑倒;所车她深吸一口气、双脚稳住,这才没真的出糗。
不会吧?
这这……这男人原来是醉挂了?!
背着这毫无防备、毫无动静的男人,她总算意识到这气人又好笑的事实。
罢才他明明看起来一副完全清醒的样子,没想到他是硬撑的……
稍偏过头瞄了瞄他垂落在她肩上的黑色头颅,他呼吸间吐纳出来的浓烈酒味,让她忍不住皱起眉。
“喂……你不是真的要我把你扛回去吧?”晃了晃似乎已经烂醉过去的男人两下,确定他完全呈昏死状态,她想起之前对他拍胸脯保证的话了。
他不会是因为有她可以倚靠,才毫无节制地喝得这么凶吧?
摇了摇头。她赶紧集中精神应付接下来的事——双手抓好背上的男人,认定了往他家的方向后,便一口气迈开脚步。
只是,一个姑娘家背着个大男人在大街上狂奔实在很招摇,因此她一下子就找到小巷子钻。
没办法!她这几天待在金燕城东探听西探听的,顺便就把这整座大城模透了;再加上她的记性很好,走过的路从不会忘记,所以现在就算要她避开灯火通明的大街,挑小巷弄将他送回慕容家,她也办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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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末。
晴朗的夜空,一轮明月偏西。
壮丽而沉肃的慕容府大门前,一名守门的下人一发现他们狂找了一晚的少爷,竟是被一个少女背回来时,立刻惊愕不已地冲进去通知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