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这么爱酒,我就当完成你临死前的心愿,等你喝完了这壶酒我再杀你。”
人就在她面前,基本上她已将这男人当成瓮中鳖,不相信这回他还死不了。
“你更好心。”温玉眨了下眼。“不过如果我一直不喝完它呢?”
当她是笨蛋么?!
“月到正中你没喝完,就当是你今生最后的遗憾!”段小怜只瞥了天空的明月一眼。
看来她果真杀意坚决啊!
深深凝眸了她一眼,温玉这才摇摇头,起身,将一杯酒递向她。
“那么,我们今夜起码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谈天……”
段小怜接过。当然,只这漫不经心地一触一嗅,她已能清楚地辨出酒中有无其它“杂质”存在。
“放心喝吧!我可没笨到在一个使毒高手面前做这种放毒的傻事。”他怎会看不出她刹那间的迟疑。
“幸好你没做!”她刚才歌唱了大半天,正好拿它来解渴。
看她一杯大口饮尽,温玉皱眉了。
“喂喂,姑娘家这么灌酒似乎不太好吧?”
段小怜瞟他。
“怕我太快喝完就会要了你的命么?”眼珠子一转,她更加恶意地把空杯子伸向他。
“不是你要我喝的么?那就再来一杯!”
她会喝酒,不过不常喝;而且就算喝,她也只喝好酒。
这酒,微甘微辛,只一口她便知道这是极好的酒。
哼!这男人以为区区几杯酒就能灌醉她么?
他输定、死定了!
温玉没倒酒给她。
“我不是怕你喝完我的酒,我只是怕你喝多了会醉。”
“你怕我醉?”段小怜好笑极地看著他。“你不就是要我醉么?只要我醉得杀不了你,你就不必死了不是么?”
温玉轻喟:“这酒不让你喝嘛,我是个小器鬼!要让你喝嘛,我又成了居心叵测的小人……你呢?你认为我是要当个小器鬼或者小人好?”
风,轻轻扬过,吹绉了一池春水。
只一刹,紫衫俏影已飘移到仍稳坐如磐石的文弱书生座前。
段小怜一颗头颅以威胁性的姿态欺到温玉的面庞前,她的眼睛对著他的眼睛。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你死?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该死?!”她冷哼。
这姑娘,一身邪门毒辣,不但构不上正经姑娘家合该有的温柔娴淑、含羞带怯,还动不动就对人要杀要剐,眉色间还充满了那样狂放的理所当然。
这样的姑娘世间少见,而温玉遍历五湖四海却也只见过这么一个——更难得的是,能让温玉头痛、又偏偏止不了痛的姑娘至今也就这么一个……“因为我诱拐你喝酒么?”
面对直逼到鼻端的小泵娘咧嘴露出漂亮的牙齿,他仍有心情开玩笑。
一种属于男性的气息混合著幽淡菜香,竟趁她呼吸之际侵入她的嗅觉,并且顺著鼻腔沉进她的胸腔里,接著,她的规律心跳竟莫名不稳了一下。
她蹙了蹙寒凛的眉头,动作快过思考地,她突然出手推了他一把。
温玉,在淬不及防加莫名其妙下被一只罗刹手使力往后推倒——连一声惊叫都来不及喊出,人已经跌在地上七荤八素的。
“咳……咳咳!喂……喂……段姑娘、我的好姑娘,就算……咳咳!就算我不小心猜中了答案,你也不必……咳……如此恼羞成怒吧……”被她这一折腾牵引出肺脉里的寒浊,他连话都说不完整了,却仍能坐在地上勉强露出笑容。
那恻然的、心跳、迷然的失神祇在短促的一刹那。段小怜这会儿半丝同情心也照地坐在石椅子上,还悠哉地替自己斟了杯酒。
“你就快死了的人了,竟然还笑得出来?看来你果然有病!”他笑、她便不高兴。
从地上慢吞吞站起来,温玉没事地拍拍长衫上的灰尘。
“咳!让你知道我的弱点了,真是糟糕!”
他自自然然地在她对面坐下,而迎向她的轻暖淡笑可完全看不出一丝糟糕的表现。
视线在她手中物掠过,他不著痕迹地伸手把剩没多少酒的酒壶勾回。
“那么看在我有病又快死了的份上,你总可以告诉我,我为什么该死的理由吧?”
世上没有不怕死的人——至少段小怜认为。一个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要提前结束的人是应该害怕的,可是他没有。他不但没有一点怕的样子,还怡然自得地让她起疑……他该怕的,可事实上,打他一走进她的视线至今,她就不曾看到任何跟“害怕”有关的情绪在他脸上出现。太诡异了!
段小怜眼里迸出火星直射向温玉。就在这时,胃月复里从刚才就隐隐潜藏的一团热气,仿佛蕴足了能量正以快速且惊人的效果窜升……燥热、晕眩。
段小怜狠狠地甩头,却用不开刹那间冲上脑门的不适……突然,她灵光乍现——她猛地将手中杯子摔开,另一手已模向怀中短刀。可也在这一瞬间,她浑身的力气宛如被掏空,意识也在那一阵异常燥热下逐渐模糊朦胧:.…“是酒……”段小怜不可置信地瞪向眼前的温玉。“你……你怎么可能……”
她咬著牙。
懊死!她竟著了他的道!酒有问题而她竟没察觉出来。
温玉凝著努力撑著不肯轻易屈服的段小怜,目光不由柔和了起来。
“放心,这不是毒酒,它不过是会让人醉昏上一日一夜的“一日醉”我不是劝过你别喝太多酒了么?”温玉的口气倒像是在叮咛。
段小怜费力挣扎著想站起来。
“可恶!我要杀了你……”
防毒、防迷药,她就没防到问题出在酒身上。
蓦地,她软倒在椅子上。不管她再怎么努力,她的身体竟是不听使唤仿佛化作一摊烂泥,接著是她的意识……此刻,别说是杀了温玉,恐怕连她自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温玉,你……最好……别让我看见你……我发誓……我一定……会杀了你……”
紧瞪著又一次从她手中逃过的男人,她凶煞的威胁也只维持在第一声,之后便化为气势细弱的嗡嗡蚊喃。
而温玉那一脸该死的淡然微笑和那一副该死的低沉嗓音,是段小怜全副神志落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点记忆……“我知道。不过现在月儿已经过中,你醒来之后,可别忘了我们的赌约……”
第四章
天边,正慢慢聚拢了乌云,原本灼人的日头也渐渐敌不过群云而隐没。
不一会,清石镇开始飘下了雨丝。大街上三三两两的人群,看了看顶上拢聚的乌云后,终于也决定避为上策。
丙然,才一会工夫,原本的小雨随著一阵轰天响雷,骤然转成滂沱大雨倾盆直泄。
顿时,街上的行人纷纷躲进檐下;不过眨眼,闹街已成了雨巷。
就在这时,一阵喀啦喀啦的声响伴随著雨声从镇门那头由远而近传来。
很快地,倾盆大雨中一辆马车疾驶而至。
两匹乌高黑壮的马儿后头拖负著一辆样式平凡无奇,车厢却比一般来得大的马车;
车座前,稳然安坐的巨大影子显然正是车夫。进了镇,马车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大雨中,马车虽淋得湿透,却一点也不显得很狈。而这股镇定的力量似乎正来自车夫稳握缰绳、一丝不紊的技术与气魄。
最后,马车停在“兴隆客栈”大门前。
见客人上门,候在门前的店小二早服务周到地打著伞向马车跑去。
停下马车,车夫一下车,巨塔似的魁伟身躯立刻教瘦小的店小二吓得忍不住倒退一步。
巨汉只瞥了眼呆在一旁的店小二即转身看向车厢。他只手模出了把油伞撑开,张在座后的帘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