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一转眼间,众人已经由原先的怀疑得到了确认。
“剑不是我的!”程夜色冰漠地看着孟宝菱。
被她冰冷如雪却也不带杂思的眼神看得有些心惊,孟宝菱几乎要相信她的话。
“这柄剑明明就在你这里找到,你还说不是你的?”她硬着声音。“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来我大义庄究竟有何目的,总之你杀了我爹,大义庄的大门你是别想再踏出去了!”
“还有我师兄的仇!”
“还有我大哥”
倏地,两个声音一同从门外震响起。
门外。两名一瘦一胖的汉子因被挡住不得进来,正怒目圆睁地看着程夜色。瘦汉,是昨夜追兄的恒凶的恒山派弟子;胖汉,则是崆峒派弟子。他们是听到消息赶过来的。
程夜色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孟宝菱身上,神色仍是冷漠无惧。
“你阻挡得了我!?”
孟崇义的死,令她不解,可是她并不在乎。她得到的指令只有一个。她已经完成了任务,而他的生或死与她更无相干。她不在乎是谁杀了孟崇义;她也不在乎是谁设下了圈套。很奇怪的,她竟只在乎一件事——
那个叫宫无敌的少年,她不等他再送茶来了。
倏地,一道寒光激射而出。事情,也全在这一瞬间发生。
剑气跟着黑色影子,猝不及防突出重重包围。而大义庄,也不愧是江湖出色的大庄,乍然被突出重围,他们也立即反应迅速地提刀追上,并且在门口就又将人拦下。
阵阵刀光剑影随即展开。
若非经过昨夜,恐怕很少人知道大义庄內有这样一个神秘的黑衣女子;而就算昨夜见过了这名神秘的黑衣女子,恐怕也没有人见过她的武功。
程夜色,仗着一柄冷犀的长剑、一身诡譎多变的武功,转眼间已经撂倒了两个人,轻易闯出阻拦的阵势。而小楼外的众武林人士也纷纷拔刀加入拿下她的行列。
原来还对程夜色是兇手之说抱持着怀疑看法的人,在见识过她施展出来的武功后,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条件成为杀害三个人的高手。
此时,众人已经认定了程夜色就是因为被揭发身分而要逃月兑出庄,大家自然是拼全力围击。
程夜色的武功绝高,只不过她面对的却也是个个有备而来的各派高手。
程夜色发觉自己被困住了。她被困在由高手组成的人墙里。
半个时辰后,她的肩臂已经多了两处伤口,而再一刻钟后,她同时被两把刀抵住后背和脖子。
就在她躲避不及,而那两把刀也即将毫不留情地刺入她的身体时,突然——
“刀下留人!”一个声音适时地响起。
程夜色没动,而那两把刀也没动。
众人自动地分开一条路。孟宝菱直走到程夜色的面前。那句刀下留人,是她喊的。
“众位前辈,可否听晚辈一言!?”孟宝菱首先向众人请言。
程夜色的武功之高超乎众人的意料,花费了这么多功夫,好不容易终于制住她,众人仍然不敢大意。
“孟姑娘请说!”以武当派二掌门范崑山的身分是最有资格代表众人开口的。
孟宝菱看着制住程夜色的范崑山,同他一福礼。
“此人胆大包天,不仅在本庄內一连杀人,还将先父害死晚辈怀疑她的身分和意图,也怀疑她的背后是不是另有指使者,所以晚辈认为应该暂时留她一命,等查清楚了这些再杀地也不迟。”孟宝菱虽然很悲伤,但仍未完全失去理智。
经她一说,范崑山和其他人也若有所悟。
“贤姪女说得没错!”震远镖局方拾战也站出来了。“此人身分不明、企图不明,说不定她还有其他同黨躲在何处伺机而动,我们不如暂且将她关住,严加看守,此事我们再来从长计议一番”
所有人都点头同意了。
发生在大义庄的血案,已经群动整个江湖。因为血案的最后一个受害者竟是大义庄的庄主孟崇义;因为三樁血案的神秘杀手竟全是一名女子所为。
原本是来大义庄比武或看热闹的众武林人士,经历了这一连串惊险胆战的事件,此刻总算因终于揪出兇手而松了口气。于是许多怕再生事端的人纷纷赶紧离开,至于留下的,不是跟大义庄有着密切关系的人,就是想继续看热闹的无聊份子。大义庄的喜事成了丧事。哀淒肃穆的气氛笼罩全庄上上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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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已停。夜,正深。
小楼,沉寂,却隐藏着一股看不见的杀气。
屋內,宁静,彷彿完全感受不到外面的杀气。
一盞孤灯,伴着一个黑影在屋內。
黑影动也不动地静静坐着,就像一尊动也不动的石雕像。
黑影当然不是石雕像,却有着和石雕像一样的耐心。
黑影是程夜色。
微光映在她冷色雪样白的侧脸上,使她有种神秘莫测的美。
程夜色的眼睛一直看着桌上燃烧着的灯烛。
她在听。她在听外面任何一种细微的风吹草动;她在听外面任何一个轻微的人声走动。
她在等。她在等待一个疏忽;等待一个逃出去的机会。
她不想留在这里,那她就必须想办法出去。现在,守在外面的人有五个,五个人的武功各有高低。
她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而且她必须一次出手就成功。
突然,程夜色听到了。
外面,一种几不可辨、极不寻常的声音响起。接下来的时间,原本一直存在的步音消失了。
程夜色的视线蓦地转向屋內唯一的一扇窗。
“叩叩叩!”轻轻的叩门声响自那扇窗外。
程夜色的眸底迅速掠过一抹惊讶的光芒。因为她似乎知道出现在窗外的会是什么人。
“救命恩人,快来开窗啊,我又替你送茶来了!”听了令人不自主心软、想跟着笑的声音,又如同前两晚一样从窗外传进来。
窗,突然无声无息地打开。
窗外,一颗脸上张着灿烂得近乎嚣张的笑容的大头又出现了。
“这么晚还没睡吗?我知道你一定是在等我替你送茶来的,对不对?”
是宫无敌。是依旧笑得很开心的宫无敌。
他看着无声无息站在窗后的程夜色,彷彿还不知道在她身上已经发生过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伸手便将带来的东西提向她。
是茶壶。是一只冒着缕缕烟气、泛着清清香气的茶壶。
程夜色的视线一直停驻在宫无敌的脸上,她甚至看也没看他手中满溢茶杳的茶壶一眼。
守备的五个人声音突然消失,而他如入无人之境地接近她。她知道一切与他有关。
程夜色不相信巧合,她只相信机会。
“你做了什么?”
“什么我做了什么?替你送茶来呀,这又有什么不对吗?”
爆无敌无辜似的向她眨了眨眼,眸底的神情却净是贼意。
程夜色瞬也不瞬地看着他。
“不对!”很不对!程夜色不仅觉得眼前这少年的行止很不对,连她的脑子,也突然觉得不对劲起来蹙了蹙眉,她试图凝聚脑子莫名开始渙散的意识。而一种灵光也在这剎间闪过,她猛地将视焦对上宫无敌手上仍冒着清香烟气的茶。
“你手上拿的不是”
“不是茶。”宫无敌笑眯眯地接上。
程夜色警觉地想闭气已经来不及。因为她的脑子已经在晕眩、她眼前的景物已经在发黑她又惊又怒,一掌正要向他击去,全身的力道却在瞬间消逝;而在她无可抵抗地被扯进黑暗前,她最后的意识是他浅浅的笑、低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