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什么叫做“严先生”?!什么叫“您”?!什么叫“敬祝”?!他和她之间有这么生疏吗?他不相信,她叫他吻她的时候,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懊死!他握紧的手颤抖著。
她怎么可以这样莫名地闯入他的生命中,然后就突然地消失了?
看著空空荡荡的床,严家笙紧抿著嘴。
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他从这一刻开始想念?
半年后,一个夏日的午后。
严家笙抱了一束花,来到台北市近郊的一座墓园。
他是来祭拜甄瑷笑的母亲的。他低,正要换上花的时候,才发现花瓶里有一束新鲜的花。
他的心跳一快,急急地站起身,大喊:“甄瑷笑!”
墓园空空荡荡,没有人回应他。
失落袭了上来,他的心跳逐渐平稳。
会来替甄瑷笑的母亲上花的,这世上应该就只有她和他了。可是看样子,他到底还是错过她了。
很想念她。一个人的时候、不忙的时候,想念就会清楚地浮现。虽然不像一开始她离开的时候那样强烈,那样地让人不知所措。虽然随著时间流逝,对她的想念变得隐微,可是直到看见那束花时,他才猛然惊觉,思念突袭的火力依然如此强大。
他始终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离开,他对她没有足够的了解可以明白。
他也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到现在还会想她?他对自己明明最了解不过了,却意外地发现,陷入在爱情迷咒中的自己是如此陌生。
他把花放好,双手合十,虔诚地向甄瑷笑的母亲说道:“伯母,我是家笙,我来看你了,如果你放心把瑷笑交给我照顾的话,请让我能再遇到她。”
他……真的很想念她。
严家笙让司机把车子开到甄瑷笑的旧家附近。之后他下车,寻著想念的轨迹慢慢走著。
他把手机关掉,这一天,他很任性,不想赚钱,只想好好地沉浸在他们相遇的情境之中。
初次见到她的悸动,到现在想来,都会让他不自觉地带起笑意。那一天,他这个只看得见钱的世界,繁花满开。
走在那条当时被追打的街上,他又想起她充满正义感的模样。
他笑了。蓦地笑容在他脸上凝住,他的心跳略咚略地剧烈加快。
他不敢相信,甄瑷笑的背影竟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她走在他的前面,侧看著已成废墟的旧家。
“借过。”他挤开旁边的路人,快步地赶上前去。
“瑷笑。”他用力地搭住她的肩膀,深怕她又跑掉。
那个女孩子回头,他愣住,半晌才说:“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本来有些生气的女孩子,一看到他,马上堆开满脸的笑,嗲声地说:“先生,跟人搭讪,这一招很落伍耶,不过……”
“对不起。”她话还没说完,严家笙就大步地离开。
“喂、喂──”女孩子追著他,嚷著:“我愿意给你手机号码,我也可以跟你去吃饭,喂、喂……”
鲍园内,严家笙坐在椅子上,闷闷地喝著啤酒。
他在生气,气自己。
为什么这么想她?为什么他就是不懂得放弃?爱情第一次让他这样生气,因为在爱情之前,他下再是个能事事掌控的人。
“Shit!”他低咒一声,把空的啤酒罐往垃圾桶扔了过去。
铿的一声,他的啤酒罐和另一罐空的啤酒罐撞了一下,然后一起掉进垃圾桶里。
很有趣的巧合,看来也有另外一个和侮一样心情不好的人。
他转头,下意识地想看一下对方。
一见,愣了。
湛蓝的天空下,绿色的树影婆娑,五月的风吹起。
蜜色的阳光中,他思念的影子浮现。
那是甄瑷笑,虽然她剪了头更俏丽的短发,人变得更瘦了。
甄瑷笑眨了眨眼,心跳咚咚地催快。老天!是他,她一眼就可以认出来。天啊!她从未想过会再遇到他。虽然很想见到他,但是也很怕见到他。
她本来还在想,另外一个空酒瓶是谁扔的。这么凑巧,竟然是他。
突然见到他,她的胃紧张地翻腾著。“呃──”她打了个酒嗝。
“你……”想著想著要见她,见了她,他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看他怔愣的样子,她笑了。“我叫甄瑷笑,你忘了吗?委员好。”她站好,做了个敬礼的动作。
他们离开前,她是这样笑称著他──慈济功德会的委员。
他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好、久、不、见,她和他脸上的笑容都是。
他们在公园重逢,约了一起去吃晚饭。
到了店里头,她说有事,让他等一下。
他不好阻止她,心里却蓄著强烈的害怕,他怕她又像上次一样,说不见就不见。所以他只好直勾勾地盯著门口看,直到看见她回来了,他才松了口气。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她坐定,开始点餐。“饿死我了。”
她点了东西,在他面前大吃大喝,虽然头发短了,人变瘦了,可是她的态度,还是一副和他颇熟的样子,好像那半年不曾消失。
可是,他总隐隐觉得她有哪里不一样了。他说不上来,理性上更无从分析,但是那感觉就是存在。
他问她的近况,她没有闪躲,每一个问题都答。
“我运气很好,后来找到两份工作。”
“两份工作?”难怪她变得这么瘦!他皱起眉头。
“是呀。”她的语调满兴奋的。“我上午十点到下午六点在一家眼镜行上班。对了,你如果要买眼镜,一定要找我喔,我可以帮你买到又好又便宜的。”
“我不需要眼镜。”他淡淡地一笑。“那你第二份工作呢?”
“我第二份工作是在便利商店值班,刚好是晚上六点到十二点,一点时间也没浪费。”她扬高了声音。“而且这两个地方超近的,走路不用五分钟就到了。老板和同事对我都很好,差一点时间,他们也不跟我计较,你看我运气多好。”
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他没有看到她的运气多好,他只看到她有多累。“为什么要这么拚命?”他的语气中,对她好心疼。
她好久没听到有人这样心疼她,敛起了装模作样的笑。
真糟,她得咬著唇,才能让自己不哭出来。
真没用呀!不管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委屈,她都可以很坚强不哭的。她把脆弱冰封起来,然而只要有人给予温暖、给予关怀,泪水很容易就会融化崩溃。
泪在眼眶中打转。
不行哭呀!不行哭呀!“咳、咳……”她假装呛到,咳了几声,顺势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
她笑笑地说,摆出快乐又坚强的姿态。“我想靠自己的力量让花店重新开张。”
让花店重新开张?他估量著。她的工作听起来薪水微薄,就算不吃不喝,做了两份工作,一个月也存不了两、三万吧。
她要盖房子,要开花店,那得存上多少钱,花上多少年?而且,她这样拚命,还能撑上多久?
他很想把现实告诉她,但是看到她坚毅的表情,他只是竖起了大拇指。“了不起。”
他能说出来她哪里不一样了,她不再像以前一样单纯地欢喜开心了。她当然还是坚强、还是乐观,可是开怀大笑和强颜欢笑真真假假地掺在一起,谁都辨别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