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多不愿揣测,他是为了和她谈卖地的事而来。
她多愿意相信,他是为了追求她而来的。只是最近发生太多事情,让她有些混乱了,不知道什么事情是可以相信,什么事情是不可以相信的。
如果一个小时候曾抱过自己的伯伯,会放火烧了她家,还烧死她妈妈,那像他这样没什么关系的客人,为什么要这么照顾她?
严家笙眉头微皱,气氛有些不对,他说不出“喜欢她”这句话,最后,他转了一个笑,轻轻带过她的话。“你今天问题很多喔!”
他没有正面回答,她好失望。“那是因为我对你的了解太少了。”她看著他,悠悠一笑。
“我是个乏善可陈的人,没什么好说的。”他耸耸肩。
“怎么会没什么好说的?”她的语调微微扬高。“你做什么?家里有什么人?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经历过什么事?你对未来有什么想像?”
她突然一顿,直勾勾地瞅著他,碎声地说:“还有……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这些我都一无所知。”
她抛了一串的问题出来,而他还没有准备好,只好端出做生意的那套说辞和笑脸。“这么多问题,我光听著头都晕了,怎么回答?”
她知道他在敷衍她。
她好难过。她知道自己真的好喜欢他,只是不管再怎么喜欢,他到底是个她难以碰触到内心世界的陌生人。
她巴巴地看著他。“至少告诉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可以听得出这是她的垂死挣扎吗?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碰这个问题,为的就是那么一点点可笑的希望。
她希望听到他说喜欢她。
爱情,是这么美好的理由。虽然不理性、不逻辑、不科学,但是她真心愿意相信。只要他这么告诉她,她就可以相信他不是为了土地而来接近她的……
严家笙抿起了嘴。比起其他的问题,他觉得这个问题最难回答。
他为她所做的事情,其实已经超出了他自己可以想像和理解的范围了。真要说的话,也许一切是因为人们所说的“爱”。
可是“爱”对他而言,是这么陌生,这么不能把握的。他不知道爱是怎么出现,更无法确定爱会不会莫名其妙地消失。
他的母亲很早就离开他父亲,他父亲坐牢,后来死在狱中,他在亲戚家中长大,没有享受过父母的爱,他靠的是自己的付出,以换取三餐温饱。
他不曾享受过爱,所以他无法确定,爱是不是可以成为很多事情的理由。
既然如此,他怎么可能将“爱”说出口来?
如果说他是为了跟她做生意,对她好不过是一项投资──这种说法,虽然功利,但是具体而可信多了,而且也符合他向来的行事法则。
他一直不说话,她只好再问他一次。“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一再追间,他只好随口说道:“我想你需要我的帮助。”
她苦涩一笑,嘴角勾起。“那你是慈济功德会的会员喽?”因为大慈大悲,所以才这么照顾她这个受灾户。
“呃?!”他一怔。
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酸涩,甄瑷笑赶紧拉开笑容。“我开玩笑的,你不要介意。”她故意轻松地说:“既然你是大好人,那我以后就叫你会员好了。嗯,不对、下对,依照你所做的善事等级,应该让你直接升级当委员。”
她看著他。“委员呀,你能不能好人做到底,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他被她的说法逗笑了。
她舌忝了舌忝嘴唇。“我好想吃基隆庙口的咸酥鸡、咸酥花枝,还有天妇罗,你可以买给我吃吗?”
“现在?!”他怔愕地说。
“都怪刚刚的美食节目,主持人介绍了庙口的夜市嘛,看得我好想吃喔!听说那咸酥鸡超神奇,冷了也很好吃耶,拜托啦!”她双手合十,眼眸水亮,巴巴地看著他。
严家笙不敢相信,他竟然点头了。
明明知道,他应该发挥向来敏捷的口才说服她打消念头,才是合理的做法,但他还是点头了。
她高兴地嚷著:“喔耶!你真好!”
他有点无奈地说:“我不好。”他是只对她好,对别人,他从来不曾这样。
她的眼眸笑笑地。她看著他,深深地,水光浮动。不管是为了什么,他对她这样好,仍然让她有著想哭的感动。
她很认真地看著他,他浅浅地笑起,迷人的样子,让她的心口一跳。他的笑容,足以让她脑筋空白。
她的表情一定很呆,因为他的笑意加深,往她床上一坐,模了模她的头,笑笑地说:“傻呼呼的。”
他这么说的时候,她的心口甜甜地漾著不知名的东西。她感觉他与她靠得这样近,让她的呼吸变得紊乱急促。而他沉沉的气息暖暖地轻呵著她,则敦她的双颊迅速地热了。
她觑著他,他突然不笑了,眼色变得深浓,眼底只有她。
四下很静,他们都彷佛听到自己强烈的心跳声,胸口承受著猛烈的撞击。他们的呼息交缠,暧昧在眉眼之间递流。
他们如此接近,只在咫尺,却始终差上一步。
他的气息将她包围,她沉溺入迷乱的氛围。“吻我。”她低声地说,却是豁出去地顺著那颗任性的心。
她看著他,感觉自己的面红耳赤,而她的手环上他的腰。
他的背脊一僵,就要情不自禁。
他看著她,她的眼眸漾著水波,混杂著女人的风情和稚子的无辜。他的喉咙紧绷,心跳急速。
他不知道,那是一个女人的邀请,还是一个孩子的撒娇?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鼻尖满是她幽甜的馨香。
他俯身一吻,只在她的额间。
强烈的失落冲击而上,她闭上眼睛。
发现他的唇比她想像中还要温热,感觉著他的手扣上她的腰际,她的嘴角牵起一抹浅浅的笑,这样也好,这样……就够了。
“买回来了。”严家笙兴冲冲地打开病房的门。
“咦?”甄瑷笑不在床上。
“瑷笑。”他敲了一下浴室的门,没人回应?
“怪了。”他把吃的东西往桌上一放,眼睛瞥看著床,看见棉被折得很整齐,他的眉心一蹙。不对劲!如果甄瑷笑只是出去一下,没道理会折棉被。
他心慌地按著床边的呼叫铃。“护士小姐。”
“二○一号病房,请问有什么事情吗?”具有对讲机功能的呼叫铃,传来护士甜美的声音。
所有的护士都知道,这个时候会守在甄瑷笑身边的,一定是严家笙。
“请问你们有看到甄瑷笑小姐吗?”严家笙不安地说:“我刚回病房,里里外外都没看到她的人。”
“喔?”护士说道:“请稍等,我帮您查一下刚刚的纪录。”
“麻烦你了。”严家笙按捺下性子等待。就在他眼睛乱瞄的时候,赫然看到床头柜上有一张小纸条。
他拿起来看,上面写著──
严先生:
不好意思,发土火灾之后,一直麻烦著您。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您还这?样照顾我,我很感动,也很感激。
只是好像没什么理由再麻烦您了,为了避免跟您分开的伤感,请恕我不告而别。最后敬祝您一切顺心。
──甄瑷笑敬上
“Shit!”他气得骂道。
“呃。”呼叫铃那头的护士愣住。平常严家笙不太爱说话,但总是沈稳有礼,她从没听过他口出恶言,一下子傻眼了。
严家笙手紧紧捏握著纸条。Shit!她在说什么鬼话?她怎么可以在他误以为他们之间正要开始的时候,就这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