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莘大惊失色,跳下马连滚带爬的跑下斜坡,只见好友一动也不动的躺在坡底。
他脑后一摊触目惊心的红,使附近的青翠都黯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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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王韩斐狩猎出事,一下子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听到的人虽然不敢当街喝采,却也偷偷的说是报应,谁让他杀害妻子,又仗着是皇子而不用制裁,现在出了这意外,不是活该报应是什么?
韩斐走着出府,却被抬着回来,吓得月名雪直哭,费心照料了好多天,好不容易后脑的伤势好转,大夫们也都暂时离开回去歇息,却又有了新的变化。
一开始,韩斐只觉得视力模糊,但他以为是受伤的关系,只要伤势好转就能恢复,于是他躺在床上,接受月名雪无微不至的照顾。
但他内心深处却意外发现,在这最脆弱的时刻,他想见的,居然是袁长生那灿烂的笑颜。
只是她从没走进这里。
她对他不闻不问的态度,一开始令他感到愤怒和心寒,但是转念一想,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用与他相同的态度对待他而已。
尽避他大可以命令她前来,可他骄傲的自尊却不允许他这么做。
尤其是在他一觉醒来,发现眼前一片漆黑之后,他更加不愿让袁长生看见他的狼狈。
“天这么黑怎么不点灯?”
月名雪坐在床连正打算喂他喝药,一听见他这么说,差点把药都给洒了。“王爷,你、你说什么?”
他不耐烦的皱起眉,“我说天黑了。”
“但是……”她看着外面艳阳高照的好天气,惊恐的说:“外面、外面阳光正盛,你、你?”
韩斐一愣,低头看手,眼前仍是一片漆黑,巨大的恐僵立即紧紧攫住他。
他强烈的感到害怕,一股窒息感使他难过得想要大喊大叫。
“王爷!”月名雪看着他失焦无神的双眼,尖叫哭喊,“你……你看不见了?你瞎了?!”
“你瞎了”这三个字像一把大铁锤,狠狠的敲进了他的脑里、心里。
一片漆黑中,他骇然低语,“我瞎了?”
“天哪!为什么会这样?!”惨白着脸,月名雪浑身微微发抖,惊恐的眼泪夺眶而出,“快去请大夫!快!快叫大夫回来!”
韩斐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是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可以允许自己瞎了?
“不!不会的!我看得到,我看得一清二楚!”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直挺挺的往外走,却撞上门框。
“王爷!你别这样吓我,你看不见了,快些回来等大夫呀。”
她的话像鞭子,狠狠的抽在他的尊严上。
他狂吼,“出去!出去!通通都给我滚出去!”
“王爷!”
她想靠近安抚,却被他激烈的怒吼给吓得退了几步。
韩斐双手在旁边挥舞着,抓到一个花瓶就对着她砸过去,不管抓到什么就丢什么。
“出去!宾!宾出去!”
她尖叫着躲避,夺门而出。
“王爷你别生气!不会有事的,我马上叫大夫回来!你不要害怕!”
“害怕”这两个字神奇的让他冷静了下来。
他冷声说:“我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就连江涵月离开他的时候,都不能使他感到害怕。
没有任何事伤害得了他。
但,真的是这样吗?
死不承认自己害怕无助,真的就是勇敢无惧吗?
第八章
袁长生半卧在床上,眼神有些涣散,虚弱却急促的喘息着。
“王爷他、他……”
一句话说不完,就已经止不住的弯腰大咳。
她拿手绢捣着嘴,剧烈的咳嗽着,彷佛要将肺咳出来似的,看得多寿脸都白了。
“小姐!你别急,先缓缓气!”她连忙在小姐背上轻拍,忧虑的说:“我就怕你这样,才决心瞒着你的。”
她有些不满的看着王大夫,顿有怨意。
王大夫一副愧疚的样子,“我只是怕王妃忧心,所以……”
只要王爷脑里的瘀血散了,或许有机会重见天日,他只是想请王妃劝劝王爷,不要这么早放弃,怎么会知道王妃不知情呢?
“不、不……咳咳……告诉我。”袁长生上气不接下气的,紧抓着多寿的手,“王爷他真的、真的看不见了?真的把自己关起来了?”
为什么会这样?
她大病一场,缠绵病榻数十天,对于他的状况全然不知。
直到今天王大夫来诊治她时,才不小心说溜了嘴。
“是呀。”多寿冷漠的回答,“是为了救庄将军受的伤,听说是好不了,一辈子都得这样过,王爷受不了打击,把自己关在爱月小筑里,不吃不喝谁都不见,八成是要等死。”
“多寿!你……”袁长生有些微喘,“不应该这么说的,王爷他、他心里比谁都苦。”
“小姐,王爷怎么对你,你都忘了吗?多寿不是因为王爷命人打我而记恨,我身上的鞭伤会好,可是小姐心里的痛却是永远的呀!”
“多寿,我只心疼你,可不恨王爷,求求你,不要这么冷漠好吗?他受伤了,他需要帮助的呀。”
“小姐,我知道了,我不说那种话就是。”她的眼眶湿润,转过头去抹泪。
为什么她的小姐自己都病到下不了床,还要关心那个无情无义的王爷呢?
袁长生咳了几声,对王大夫说:“王大夫,王爷他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唉,我们八个大夫一起会诊,结论都是一样的。王爷会失明,主要是脑中的瘀血压迫所致。”
她急切的问:“没有去瘀的办法吗?”
“活血去瘀的药方是吃了不少,但却没有起色。”
多寿一哼,“又不是跌打损伤在去瘀,哪有这么快的?”
“那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呢?”袁长生想到就痛心,“我该怎么帮忙他?”
她可以想像韩斐现在有多么悲愤、多么痛苦,这令她肝肠寸断。
“小姐,你帮不上忙的,王爷他八成是疯了,虐待自己还不要紧,谁靠近他谁就倒大楣,连他最喜欢的侧王妃都因为挨了一顿狠打,不敢再去跟他说话呢。”
最喜欢的侧王妃这话让袁长生有些苦涩,她按住心中的难受,温柔的说:“他原本是那么自信的一个人,如今瞎了眼,当然不希望给他喜欢的人瞧见……如果是我的话,他或许不会动怒。”
“不行呀,小姐,万一王爷对你动粗……”
“多寿,他心里很苦,如果这样能让他好过,我愿意的。”
“谁不苦呢?小姐也苦呀,可却为了王爷……苦上加苦。”那不就等于失去了一切?
袁长生幽幽的看着她,知道多寿永远不会明白韩斐的痛苦,她永远不能感受到他痛苦的万分之一。
但是自己却可以。
他的悲愤、他的痛楚、他的愤世嫉俗、他的怨恨,都让她千军万马般的感受到了。
她懂,她深刻的感受到那种近乎绝望的疼痛。
“我跟其他大夫还在研究,希望能早日找到好办法,只是王爷无法接受这个状况,什么都不愿尝试。”王大夫长叹一口气,“他要做个永无希望的瞎子。””
袁长生唏嘘不已。
韩斐他无法接受自己有缺陷的事实,选择了封闭和逃离。
她怎么可以任他一再退缩?
“王大夫,请你为我调最强效的镇咳药,行吗?”
王大夫还不明白,多寿就已经明白她的用意,惊叫,“不行!小姐,不行的!你还病着呢,王爷他有许多人抢着照顾,侧王妃也很用心,有他们就够了!”
“怎么说我都是他的妻子,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关在那里,我得帮他呀。”
多寿猛摇头,“求求你,不要去找苦头吃!多少人让王爷给吓坏了,就连侧王妃都不敢进去,你身体不好,怎么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