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的话仿佛为他在黑暗中燃起了一线光明。
“可是要我去偷东西,好奇怪。”她犹豫的:“这件事真的很重要吗?”
“非常重要。”他沉重的点点头,“对我、对相思。”
“那我就去拿。”景阳春点点头,还是答应了。
为了王爷和相思姊姊好,做一点小坏事老天应该不会怪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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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不在呢。王爷,你要不要进来等一下,我给你彻壶茶来。”黄莺儿客气但生疏的说。
自从上次小姐指控王爷害死了她的家人之后,她也“恨乌及屋”的把王爷怪罪上了。
“不用了,我也没别的事。”上官殿也感觉得出来她的敌意,就不进去自找没趣了。
他只是听阳春说了那幅画,一时按捺不住想见常相思的冲动,也没想到她或许不愿意见他,贸贸然的就跑来了。
上官殿随意的在府漫步,不知不觉居然走到了相思园。
园门是虚掩着,除了相思之外,他想不出第二个会到这废园子的人来。
他轻轻的推开门,走进了这座几乎被荒烟蔓草淹没的园子,走上那条或许他从前常走的小径。
景物是熟悉的,但除了梦里的片段之外,他想不起有关过往的点点滴滴。
站在这里,常相思心里有感慨、有迷惘和难以计数的心疼。
这里给了她这辈子最多的快乐,也给了她最大的痛苦。
如果快乐可以用一种东西留住,她是不是不用焚了她的眼泪、断了她的感情,把所有的回忆全禁锢在这座园子里。
就在那株芭蕉后面,他抓着她的肩膀吻了她。
他才几岁?十三岁多一点,而她才刚满十二岁!他们都不知道接吻是怎么一回事,紧张得牙齿碰到了牙齿,脸红心跳了好几天,看到对方都不自觉的红着脸笑着,然后不好意思的把眼光避开。
她十三岁那年的凤仙花开得好盛、好美,他摘下了一小朵,因成了一枚小小的戒指,套进她的手指里说他套住了她的终身。
她红着脸逃开,在转过身时甜蜜的笑开了。
他十五岁那年,把他们耳折厮磨的甜蜜角落圈了起来,建立一座有花有草、有树有溪的园子,叫作相思园。
那座已经倾倒、颓败的月形竹亭,是他亲自画图要人建的,因为他喜欢看她坐在里面吹笛。
他说她是广寒宫里的玉兔仙子,而他是那棵永远砍不倒的桂花树,他们会永永远远的守在同一个地。
那一个晚上,那个月儿弯弯、凉风阵阵有着笛声和柔情的晚上,就在那座竹亭盛开的扶桑花后面,她成了他的妻子。
那座秋千哪!她的视线转向那座如今爬满了紫藤花的秋千,一切的不幸从那里开始。
如果她不是那么的爱打秋千,他也不会命人竖了这座秋千。
如果那天坐上秋千的不是欢欢,也许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她愣愣的站着回忆,眼泪无声无息的滑落。
他极轻的脚步声并没打断她的口忆。
上官殿看着她神色凄的站在秋千旁,心中感到了一阵疼痛。
是他害她落泪、痛苦。
“对不起。”
常相思猛然回过头来带着泪痕的脸上是一阵愕然,“你……你来这边做什么!”
在她用那么残忍的字指控他是杀人凶手之后,她以为他现在该躲在房里自责的。
“跟你一样,来回忆的。”只是除了因她落泪而心痛之外,他一无所获。
“你跟我不一样。在知道自己做过了什么之后,你怎么敢再踏入这里一步?”她冷冷的说。
她爱不了,也恨不下去,只能选择将自己抽离在所有的情感之后,用假装的冷漠和鄙视来防卫自己已经伤痕累累的心。
他苦涩的笑了,“或许是因为我知道你的指控有一半不是事实。”
常相思摇摇头,笑了一声,“我有什么理由瞒你?对让我家破人亡的你,我有什么好隐瞒的。”
“我不知道。”上宫殿的眼神有些困惑,声音是带着试探性的,“但我以为我爱你,而你爱我。”
他们说,如果没有意外,她本该是他的妃,如果不是爱她入骨,他怎么会年纪小小便打算立妃?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虽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在心中为某个人保留了一个最独特而无法取代的位置。
所以他才会有过尽千帆皆不是的困扰。
所以他才会无法对任何女子心动,因为在好多年、好多年以前,他就对一个他已经记不住的女子,掏心掏肺的献出他最炙热最真诚的感情了。
常相思讽刺的笑了起来,“我爱你?呵呵,我怎么会爱你?王爷,你忘了太多事情了,连给你那一刀的人都忘了。”
她朝他的左月复一指,挑了挑眉毛。
上官殿下意识的把手放到左月复上,有一道丑陋的刀疤,就隐藏在衣服下,他一直不明白伤从何来,清楚的知道坠马的意外不会让他有这么严重的伤痕。
“原来是你。”他有些恍惚了,“你想杀我。”可是没有成功。
“你以为我会让我爹和弟弟白死吗?”她用力的忍住眼泪,扯起一抹冷笑,“我恨得想杀了你,如此还敢把我留在府里吗?”
“你恨我。”他直视着她,神情痛苦的:“原来我很怕听到这句话。”
她斩钉截铁的说:“我恨你。”却又夹杂着浓浓的爱。
噢!她真恨他固执的寻梦,她真恨他努力的挖掘过去!她真恨他不忘个彻底,她真恨他逼她恨他!
“可是我相信你爱我。”因为那幅画、那阙秋风词,多么薄弱的问接证据,却是他仅有的。
他不愿相信她恨他呵。
“曾经。”她面无表情的强调着,“曾经爱过。”
第六章
收起了画轴,上官殿苦笑了一笑,“说实在的,我感到很困惑,也不知道该找谁。”
“你这样让我觉得我很残忍。”湛掩袖思索了一下,“也许我应该指点你迷津?”
“我只是感到困惑而已。”他握着画轴道:“相思她……她曾经爱过我是吗?”
相思园里的一会打击了他,让他清楚的知道了一件事。虽然他还厘不清对相思的感情,但绝不愿她很他。
他对她的感情已经萌芽,还没有名字。
“我不会用曾经这两个字。”湛掩袖肯定的说:“但这幅画的时间绝对不会超过两年。”
十一年前常相思爱不爱,答案是肯定的。画这幅画的时候,她爱不爱,答案也是肯定的。
上官殿奇道:“你怎么能这么肯定?”
“因为这个。”他拿过画轴,将它摊开在桌上,指着画里人腰间的一块玉佩。
“七彩玉。”他明白了,这块玉是他二十六岁时父皇所赐的,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才有随身配玉的习惯。
这么说来,虽然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但她一直在看他、注意他吗?
她恨他,眼神是那么样的痛苦、那么样的绝望,她真心的这么说吗?
若恨他,为什么那一刀没要了他的命?若恨他,为什么选择投缳自尽?
十一年前,他们是如何相爱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好恨自己一点都记不得了。
上宫殿颓然的坐了下来,双手插进发里纠缠着,苦恼的说:“掩袖,我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过。”
“为什么痛苦?为了记不起来的从前,还是为了常家的悲剧?”
“或许都有。掩袖,难道你从来没想过,如果……如果你很爱很爱一个人,而你对她做了很糟糕的事,例如害她的家人死于非命,难道你不会质疑自己并没有爱她的资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