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儿不过脾气倔了点,你就忍一忍。认识她的人只有说她好没有说她坏的,娶了她算是你的造化。加上她又是百里姚一的人才,你娶她过门之后,我和你女乃女乃打算把染坊放给她当家,有她帮你打理一切,你岂不是比现在更加逍遥快活?”
“就因为你们要利用她的能力来壮大单府,所以我得娶她?”单奕月简直想大笑。这么简单的事,还需要纪蔷吗?难道他会办不到?
“爹,你们若怕没人在染坊做主,尽避交给我就行了,不需要麻烦外人。”单老爷闻言忍不住笑道:“你哪有那个本事去打理染坊,不到三天你就厌了。况且,你娶了她就是一家人,怎么会是外人呢?”
“没试过怎么知道我没本事?”爹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区区一间染坊而已,能难得倒他吗?单奕月一向心高气傲,听单老爷当他面说,心里有些不服气。
“要是我能管好染坊,是不是就不用娶她?”单老爷不解地看着儿子。“你当真这么讨厌蔷儿?”
单奕月一愣,他讨厌纪蔷?他也不知道,应该是吧!他点点头,“如果我本事比她大,这桩婚事就取消永远不用再提了。”
“好吧,我跟纪家说说看。”单老爷妥协了,“不过就算不娶蔷儿,你总是要成家的呀。”他可不愿整日再听娘在耳边唠叨了。
“等我找到值得我一辈子呵护的女人,我会的。”只是,他还没有遇到而已。强强强可恶的纪蔷!他今天一定要她哭着说不嫁给他!
单奕月来到了四季染坊,因为刚好是中午的休息时间,所以偌大的院子里一个工人都没有。环顾四周,染坊里外有着他童年的回忆。
他曾经在那个井边被纪蔷用井水打湿全身;在一旁的树下,她用石子砸破了他的头。他们曾经一起斗蛾蛔儿,一起踢筐子;曾经玩过拜天地的游戏,互相交换过对方的一小撮头发。他们忽而绝交、忽而和好,忽而吵架、忽而相亲。
思及此,单奕月有些惊讶的发现,原来纪蔷的影子居然这么鲜明的存在于他的脑海。这些年来他一直不去想她,还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原来他根本没忘记过。
他穿过一个月洞门,突然听见右手边的厢房内有水声,于是走过去看,看见了房内摆满染缸,纪蔷站在一张小凳子上面,高高的挽起衣袖半趴在染缸旁边,正使劲的搅动着什么。她专心的做着事,以至于连他走近的脚步声都没有察觉到。
单奕月毫不思索的便走上前,卷起袖子,“我来帮你。”
他的突然出声,把纪蔷吓了一大跳:她猛然回过身来,脚下一滑差点从凳子上跌下地。
单奕月连忙从后面稳住她,双手抓着她纤细的蛮腰,将她抱了下来。“小心一些。”她站稳之后,将落到颊边的秀发拨到耳后,漠然的问:“你来做什么?”
“来帮你呀。”他说得理直气壮,一脚将凳子给移到旁边,站到染缸前,“要怎么做?”
“不需要,我不用你来讨好。”她把挽起的衣袖放下来,往一旁退了几步,把两人的距离给拉开一些。
“怕什么?”看她刻意拉开和他的距离,他挑起了眉毛。
应该是他比较怕她吧?他怕她死都要嫁给他!
“或许怕被你绑在椅子上。”纪蔷眼里有着戒备。
“我今天很平心静气,所以那种情况不会再发生。”他昨天那么粗鲁也是被她给逼的。“所以哪天你心烦气躁的时候,我就倒大霉了?”
单奕月笑了笑,“所以你还是别嫁我的好,对不对?”
“婚姻之事是父母做主,要是你有意见就去找你爹,不用采找我!”
“我找过了。”他相当老实的说,“他的答案让我很惊讶,只因为你能管理好这一间染坊,所以我非娶你不可,真是荒谬、可笑。”纪蔷有些恼怒的说:“是荒谬、是可笑,那又怎么样?总之不是我拿刀逼你爹来聘我为媳。”真是太可恶了,他怎么能这么说?说得好像单老爷是冲着她的才能来的,是为了要利用她而已。才不是那样呢!单府上下的人都喜欢她、认定她。
就只有他讨厌她、嫌弃她!
“反正我不认这门亲,也不会娶你,你死心吧!”
看着单奕月坚定的神情,纪蔷难堪得想哭,可是她一向倔强,怎么样也不肯示弱。“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纪家不会让你退婚的。”她是这么、这么的喜欢他,从小就梦想着当他的新娘,为他等了这么多年,他怎么可以这样欺负她?“我爹答应我,只要我能管好染坊,就能退亲。”
一听他这么说,她生气的道:“你做不来的。”他是富家大少爷,哪里做过这种粗活?
“没试过怎么知道?”不给别人机会就否定人家能力的人,最差劲了。她越是这样认定,他就越要证明给她看这事儿难不倒他。灵机一动,纪蔷指着另一个染缸,“你试呀,把缸里的红花布包捞出来吧。”
“这一点都不难。”拿个东西出来而已,实在太简单了!他走到染缸旁边,但才一靠近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酸味,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味道不好是吗?”纪蔷一副我早就知道你受不住的样子。
“用说的还是比做的容易。”她要单奕月从缸里拿出来的红花染料,是她前几天将采来的红花捣烂之后,收在布包放入草木灰里泡着的,为了使染出来的颜色更鲜艳夺目,她又加了发酵过的栗饭浆,所以才会有这股子怪味。
“吓不倒我的。”虽然味道不怎么好闻,但他怎可以因此而迟怯了呢?这有损他一向骄傲的自尊!他撩高袖子,弯一手撑在染缸旁,一手探进去模索。染缸里的染料并不多,只有七分满,于是他将身子再往下倾一点,那股味道更浓了,逼得他不得不屏住呼吸。
当他好不容易在缸底模到一个像是布包的东西之后,挽起的袖子却突然掉了下来,吸满了染料。此时他听到一个带着讶异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二少爷,你在做什么?”他连忙把布包提起来,然后站好转过去。
“我在帮纪蔷拿这个。”
他转过去之后才发现纪蔷早已不在房里,站在门口问他话的人是一脸惊讶的纪正伦。纪正伦看了他的手后,走进房门,在挂满各式工具的墙上,拿下一支中间镂空数十个小孔的大构子,“下次试一试它吧。”唉,这一定是蔷儿搞的把戏。
单奕月愣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蠢到家了!他怎么没有想到,纪蔷叫他“捞”,他居然就真的用手捞了,结果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他气忿难平的转身往外走,准备回去换下染花的衣服。
“二少爷。”他一出门就听见纪蔷唤他,她手里捧着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干净衣物,脸上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瞅着他。
“不容易是吗?换衣服吧。”他的模样实在狼狈,再也忍俊不住的她,微偏过头去轻轻的笑了。单奕月恼怒的一甩袖,“是不容易,不过我还是要试,我绝对不会娶你。”看着他忿怒的跨步走出大门,宁愿继续穿着脏衣服也不想换过她拿来的,纪蔷的眼睛悄悄的黯然了。他这么讨厌她,这该怎么办才好呀?
因为单奕月的坚决反对,因此单、纪两家人又聚在一起商讨。
纪蔷一个人坐在北窗下,看着花园里迎风摇曳的花朵,心里除了忧愁外,还带了一些淡淡的怒意和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