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成也是这里了,那爱搞怪的丫头!这门的颜色肯定是她挑的。你说是不是,林?”老人家微扬手里的拐杖,指着那扇门。
年轻司机但笑不语,自小苞这对怪父女相处,林早学会满身见怪不怪的好本领了。
今天是星期假日,附近人家的孩子,多半在自家院子或门前玩耍。
女孩子玩着跳格子,小男孩们就蹲在自家门前的地上打纸牌,或是聚在一起互相讨论着最新收集来的纸牌。
这里是偏僻山村,孩子们的游乐方式可与那些城市里的娇贵小孩们大不同。这里鲜少新奇的电玩,网路也不甚流行,许多孩子甚至连如何上网都不懂呢!
老人家往孩子们望去,以有些感叹、有些怀念的语气说:
“啊!林,你小时候打不打纸牌啊?就那种圆圆、厚厚的纸牌,上面有各种图案……那实在让老人家我想起遥远的小时候!啊,真没想到还看得到那种让人怀念的小东西,现在居然还有小孩玩那种东西,林,你记不记得上回小雷来跟我讨什么玩具?”
小雷是老人家亲弟弟的长孙,常到家里玩。
“X—Box。”林回答。
“对、对、对,那个什么XX盒子的,有纸牌好玩吗?真搞不懂城市里的小孩怎么这么不会玩乐?你瞧瞧这里的孩子,玩得多开心啊!”老人家满脸兴奋,一脸沉浸在珍贵回忆里头的幸福模样。
林识趣地扮演安静角色,他很久没在老人家脸上看见这种兴奋了,因为老人家总是在抱怨,抱怨他的女儿不贴心、儿子不孝顺,没一个愿意乖乖的先给他生个小孙子!
“林,你到底玩过那种圆纸牌没有?”老人家满脸光彩,像是在计画着什么。
“小时候玩过。”林微笑。
“那好、那好,这附近一定有卖那种纸牌,你等等去买个几叠,回台北,你陪我玩玩。”
玩?林半张着口,不太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实在无法想像这拄着拐杖的老人家,真要学手脚俐落的小孩蹲在地上打纸牌,而且还要他这个已经非常大材小用的博士司机……陪他玩纸牌?!
这是个什么世界啊!林忍不住在心里哀嚎,
要不是看在大家多年交情的份上,他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番境地啊!
林哀叹着,却又本着古人有交代,要“敬老尊贤”,他嘴上咧着尴尬的浅笑,很没骨气地应了声:
“好,我等会儿就去买。”
老人家精明地忽然转了头,盯着林,甚至还眯起了眼,口气中有几分威胁:
“林啊,你是不是觉得陪一个老头玩纸牌,很委屈、很没骨气啊?”
“没的事,我也想回味一下童年。”林尽可能扮出真诚的笑,虽然他也觉得自己笑得有点假。
“嗯,嗯。”老人家像是满意地点了两下头。
巷子另一头,整个村落里最活泼、特异的一对双胞胎姊妹——恬艺、恬安,远远看着在她俩眼里看来穿着时髦、气派的老人家,在何旭薇的家门前张望,两人迟疑了好一会儿,压不住好奇多事的个性,走向老人家。
“老伯伯,你要找何阿姨吗?”恬艺率先开口。
老人家挑了挑眉,一脸无法置信的表情。
他很难相信,他那个性子冷到骨子里的女儿,居然跟这巷子里的孩子产生交情?!
“小丫头,你说的何阿姨是何旭薇吗?”
“对啊,何旭薇阿姨。”这回是恬安回话。
“那我找的人,就是你们说的那个何阿姨了。她在家吗?”
“何阿姨跟商哥哥到田里去了,大概要中午十一点多才会回来喔。因为今天药草田收成,他们会忙得比较晚。老伯伯,你可以先进去坐啊,何阿姨家的大门没有锁。”
老人家左右望了望这对连身高都一模一样的双胞胎,想了一想,稍微弯身,用着神秘兮兮的语气问:
“小丫头们,你们说的商哥哥,是不是一个叫商耕煜的家伙?”
“对啊,是商耕煜哥哥。”恬艺说。
“那可奇怪了。”老人家挺直了身,不以为然地反问:“商耕煜那家伙,比我家的薇薇丫头大了好几岁,怎么你们两个丫头喊商耕煜那家伙商哥哥,却喊我家薇薇丫头阿姨哩?你们把我家薇薇都喊老了!”
恬艺、恬安面面相觑,她们单纯的心灵从没想过这层,更何况当初是何阿姨要她们喊阿姨的,何阿姨还说她才不要像商哥哥那样“不服老”,让人家喊哥哥。
两个小女生,用茫茫然的无辜大眼看着老人家,她们当然觉得老伯伯的话有道理啦,只是……只是,她们一开始就没了选择权啊!
见她们不说话,老人家又弯了身说:
“下回见到我家薇薇丫头,记得要改口喊何姊姊,懂了没?”
恬艺、恬安茫然归茫然,但也乖巧地点着头。虽然她们很不能理解这“姊姊”、“阿姨”之间有什么好计较的,不过是个称呼嘛!
小女孩的乖巧,让老人家很是满意。
“乖、真乖。”给了赞美后,他用拐杖推开绿色木门,慢步踩进了院子。
第五章
商耕煜与何旭薇两人手里各抱了一大袋的收成药材,药草田里还有好几袋,商耕煜说晚些他再开车一次载回来,那句话是商耕煜一整个上午说过的寥寥十句话之一。
一整个上午,他表现得像个煮不开的闷茶壶。
旭薇有些迷惑,对这个反常又闷静的商耕煜,她居然十分有耐心,甚至不介意他还维持一定礼貌却相对冰冷的态度。
其实,昨天晚上,她压根没努力思考什么。
再诚实一点的说法是,她直接跳过思考过程,决定了要当“拉起”商耕煜的那一点外力。
说穿了,她是好奇死了!很想知道,剥开商耕煜温文有礼的面具后,真实的商耕煜会是什么模样?除了温文的笑之外,商耕煜还会有哪些表情?
她不相信,有人能维持彻头彻尾的好脾气,她只相信每个人都有一个界线,一个脾气的燃点,她想看看那个有脾气的商耕煜,到底是哪一款模样?
其他的,何旭薇没多想什么,没去想越过了界线后,她跟商耕煜的关系会有多少改变。
她甚至没去想,她对商耕煜的强烈好奇,是源自于哪种心情,是喜欢?还是比喜欢更多些?或许真是比喜欢还乡些,但那程度像是商耕煜对她那样吗?昨晚商耕煜说:他太喜欢她了。
她对商耕煜好像还没到达他说的,喜欢得无法自私的地步,不过她倒是可以承认,她对商耕煜的强烈好奇,是种自私。想看一个人毫无遮掩的心情在自己面前,难道不是种奇怪的自私吗?
包何况,旭薇根本没想过,在揭露商耕煜的心情之后,她要不要分担些什么?
至于他们曾经分享过的那个吻,在何旭薇看来,她只当是两个人在气氛佳、背景美,那种凡是男女都无法抵抗的浪漫情况下,发生的一个浪漫小插曲。她没像商耕煜把那个吻看得那么严重,想到负责不负责的重大抉择上头。
一个吻就要看得那么重的话,她不就要活得累死了?!
两人散步似的,缓缓由县道转入巷口,旭薇一看见停在她家门口那辆眼熟的黑色轿车,心知不妙,也不管身旁的商耕煜,即刻快步往家门走。
商耕煜算是被动,尾随旭薇,一会儿两人都跨入了旭薇家那扇门。
旭薇最先看到的是林,问:
“你带我爸还是我哥来?”
林只是笑,指指身后那个正专心研究院子那套原木桌椅的老人家。那套桌椅跟商耕煜院子里的那套几乎一样,差别是木头的颜色深些,那是商耕煜上周末完成送来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