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来。妳说肚子饿,我看这家店不错,就进来了。饿过头,对胃不好。”
那么,是她想太多了!?她以为他是这里的常客。跟着心头流过温暖,他的语气虽没有往常来得热情,甚至有点冰冷,但不难听出他的关心。
“你在生谁的气吗?”她进食的速度慢下来,很好奇一直表现得像个小男孩的他,现下怎会气得那么沉稳?
“我是在生气,不是气谁。是气我自己。妳专心吃东西,等吃饱了要问什么再问,我不会跑掉。”
我不会跑掉。多肯定的语气!若语的汤匙,定在盘子上缘,不是他低头沉默吃东西的模样,绊住她的动作,是那个句肯定词句。
一个男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决定再也不跑了?男人有猎人的本能,生来注定要狩猎。猎人从不为任何猎物留在原地,只会往下一段路找更好的猎物。
她当然明白温子靳的意思,他的不会跑掉、是暂时的、是在这餐正式结束前他不会离席的意思。然而,她就是突然想知道,他考不考虑永远……
“你永远都不会跑掉吗?”若语觉得自己有点恍惚,一剎那竟分辨不出声音的来源,是自己。
子靳抬头望着对面的她,像是受了惊吓。
“妳要永远吗?”良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呃?”什么永远?
这会儿,若语是完全回过神了,慌乱地发现自己不觉间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我……能不能……当我什么都没问?”
“能。妳快吃东西,我想妳一定是饿坏了,才管不住自己。”子靳说,淡淡笑着,先前闷气似乎消失在瞬间。
“应该……可能是吧。”管不住自己?她没深究温子靳的话,只是敷衍地应声。
她是饿昏了头,才问出蠢问题,什么永远不会跑掉!?
真是烂问题!人根本活不到永远。
她低头,不再出声,认真地填饱肚子。
吃完盘内的咖哩,若语一口气喝光水杯的水,对上温子靳带笑的眼、兴味盎然的表情,没来由地一阵心虚。
“饱了吗?要不要再吃一点?”
“我吃跑了。”接下来该说什么?在男人面前诃穷,可真是稀奇的经验,若语有些无措感。
老实说,他已经闷了一下午,自子镐离开后,子靳的郁闷只能对着满园红花绿叶无处宣泄。好不容易熬到见着她,谁知她开口就送他的第一句是:死苍蝇!
般什么鬼!他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前进了,至少越过被她轻蔑喊死苍蝇的尴尬时期,毕竟今早她才当着其它人面前邀他共眠。
不是他爱计较,他只是……
唉!算了吧,他就是在计较,计较她连声好听的称呼都吝于出口!
女人不都爱亲密的喊枕边人“亲爱的”、“达令”、“Honey”之类的,不是吗?他前几任女伴都是如此。就算花若语比较另类,就算她喊不出口那些九成会甜得让他觉得快溺死的称呼,喊他的名字也成啊!
简言之,他郁闷到不想回她话,直到那个意外的问题赶跑他所有郁闷。他看着花若语开心极了,因为那问题让他恍然大悟,发现她筑起的无形高墙,并非他以为的坚不可摧。她对他,也不若她所表现出来那样无心!
若说今天他整天都在自问:她究竟喜不喜欢他?她把他看成什么?之类的白痴问题,那么现在,他只剩“何时能让她彻底爱上他”这个疑问了。
能问出“永远都不跑”,那应该表示她是喜欢他、把他列入终身伴侣的考量,即使她事后努力想否认。对于女人,他不敢说完全了解,但起码的认知是有的。
盯着她有着淡淡无措的表情,子靳问了先前没给答案的问题:
“妳打算带我去什么地方?”
“带你去哪里?”她迷糊了几秒,“喔,那个啊,我原本是想问你,要不要跟我去爬山?可是……可是现在……”她怎么告诉他,经过刚刚管不住自己的行为,她已经不想爬山了?
为什么想温子靳跟她去爬山?那只是一剎那的感觉,一剎那间想跟他分享她看过的“美”,她的心有一个小角落,想被他看见。她以为如果温子靳见了那里的美,就能看见她心里那个角落。
炳!她真有勇气,居然想被他看见!蠢死了,她暗暗骂着。
“好啊,什么时候去?』子靳当作没听见她的犹豫,他多少了解她在退却,却不知是何原因。
“可是我--”她迟疑着,还差“不想去了”四个字,可惜说不出来。
“就这个周末好了。我也喜欢爬山,大学时代当过一届登山社社长。妳想带我去爬哪座山?”
认了吧,她颓丧地想,看这情况,他大抵是不肯接受拒绝了。
“一座看得见萤火虫的山。”她说。
“告诉我来回要多久时间?我负责准备该带的器具和粮食。”
“四天三夜,你应该习惯睡帐棚吧?如果不习惯,我们就别去了。”她抱着最后一丝不可能成真的期待,希望他开口说不去了。
“我能接受睡帐棚,更何况有妳睡在我身边,我睡在哪儿都会习惯。”
“……”她,无言以对。
***
若语“奉命”跟在他身后,乖乖让他开路。这段山路不好走,没有步道,而是杂草漫生的林区,要通过,必须靠登山者一刀一刀砍去及腰的长单,砍着草之外,还得仔细注意有没有具攻击性的毒蛇。
温子靳的确是个有经验的登山者,从他准备登山用的必备品就可以看出来,小至暖包、大至开路镰刀,不需要她的提醒,他全备齐了。
半天下来,她渐渐放松了戒备,跟在一个登山高手后头,她能做的事少之又少,除了机械性的移动自己的双脚,好像也没别的事可做,所以,她开始胡思乱想,想这几天伊甸园里的“怪现象”。
那天吃完咖哩餐回伊甸园,他们碰见几个习惯下班后在门前小空地泡茶聊天的员工,其中之一的嘉嘉从椅子上起身,很慎重其事,喊温子靳一声:温先生。然后其它人也恭敬地对温子靳点着头。
嘉嘉见到温子靳的反应怪得让若语至今还猜不出所以然,而温子靳对这怪现象,竟只是若无其事回了他们一个微笑。
敝哉!这种怪状况一直持续着,这几天,温子靳在伊甸园里被人莫名地“景仰”着,她不确定这样形容对不对,但原本跟他直来直往的员工们,对他的反应已不再直率了。
今天,他们离开伊甸园前,若语以为会听见几句揶揄的话,没想到整个伊甸园静悄悄,目送他们离开的几个人,什么也没说,连最爱闹的嘉嘉都闭口不语。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不可能知道温子靳的身分了吧?她确信笑雨跟蕬瑀不会透露温子靳的身分,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那些员工用“尊敬”的眼光望着温子靳?
不知不觉他们提早抵达预定扎营的地点,现在才四点四十七分,上次她一个人走这段路,五点半才到达扎营处。男人果然力气大,开路的速度比她快多了。
“累了吧?先把背包放下,我们休息十分钟,等一下我搭帐棚就行了。”子靳放下沉重的背包说。
“你才应该累了吧。我会搭帐棚,你休息没关系。”
“该妳做的事不会少,妳不必抢着做,今天的晚餐妳负责,搭帐棚的事交给我。这里是荒郊野外,我们有一整晚可以做事。现在我要妳坐下来休息十分钟,算是陪我,这不是过分的要求。”他坐上一块石子,拍拍身旁的位子,表情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