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子老爷夫人少爷都不在,把家托给了她,怕有什么闪失,她更是几乎事事亲临。
他听听笑笑,没再多说,吃完了饭,他回房里瞧她。
喜儿说她方醒了一会儿,可他进来前没多久,又睡了
他轻抚她的额,她还是有些烧,但那热度也没更高,几缕青丝在她脸上,他轻轻拂开,指尖忍不住在那柔女敕的小脸上,多留了一会儿。
然后,方收回了手,和喜儿打了声招呼,回自个儿客房去了。
秋雨轻打芭蕉,淅淅沥沥下了一夜。
他睡不惯软枕,曲起手臂,枕在肘上,虽合上了眼,想的,却还是她。
恍惚中,似能感觉她乌黑的发,就在鼻端轻搔着,她的小手,还紧握着他的手,宛若昨夜。
可睁开眼,怀中却是空的。
那么空。
才一夜,那女人像是入了心头一般。
轻叹口气,他再合眼。
夜来,才刚要入眠,却听到喜儿慌急的敲门声。
“苏爷、苏爷——”
“怎么了?”
“姑娘热度烧了起来,三婶已回家去了,我用水化开了退热的丸药喂姑娘,但她吐了出来,一边梦呓嚷嚷着什么的,哭得好厉害——”从没见自家姑娘掉泪,喜儿慌得乱了调,说着大眼里的泪也快掉了出来。
“没事的,你别慌。”他安抚着那丫头,道:“我现在过去看看,你找大梁到余大夫家,请他过来一趟。”
她吸着鼻子,点点头,飞快跑走。
第7章(2)
他快步穿过廊院,赶回白露房间。
细雨霏霏的夜,冻得人发僵。
她的门敞开着,没掩。
他一进去,便瞧见她不知怎已离了床榻,倒在地上,半敞衣襟滑落香肩,露出雪一般的冰肌玉肤,长发青丝披散一地,浑身轻颤着。所幸蓝蓝听见动静跑了进来,护在她身边。
见人进门,蓝蓝低吼出声。
这头虎真的是老了,他知它眼都看不清了,怕是嗅觉也已不灵敏。
即便如此,得这般面对一头大老虎,还是教他头皮发麻。
“嘿,蓝蓝,是我,是我,记得吗?我帮你搔过背的。”他摆低姿态,忙出声哄着,一边小心的月兑下外衣,缠在手臂上,虽然他知这一招挡不了这大老虎的牙,但也聊胜于无,总比到时被它直接咬断手要好。
所幸,听见他的声音,它还真是记得,发现来人是他,它才放松戒慎的威吓。
瞧它不再张牙咧嘴,他大大松了口气,匆忙但小心的上前,嘴里边念着。
“兄弟,你乖一点,我是来帮她的,拜托别咬我。”
他一边注意着蓝蓝,一边蹲到了她身旁,他朝她伸手时,蓝蓝又甩了下尾巴,但终究没朝他扑来。
他心头一松,忙将她抱回榻上,她浑身冰得吓人,泪水不停的落,嘴里喃喃念着什么,他知那是什么,他昨夜听过了。
胸中的心,因那些话语绞疼着。
他环抱着她,以双手摩挲着她冰冷的双臂,低声哄着、安慰着。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像是认出了他,她伸出了手,紧握着他的手,蜷缩在他怀中。
不久,余大夫来了,他听到了动静,想起身保她名节,可他才欲松手起身,她顿时陷入教人心疼的不安,他只好重新握住了她的手,继续维持原来的姿势。
对他抱着她坐在床上,余大夫没多说些什么,只先替她把脉看诊。
“她还好吗?”当余大夫收回手时,他哑声问。
“只是受了点惊,心神耗虚,上了心火。白露姑娘本就体寒胃弱易感风寒,加上她这些日子积劳成疾,太过劳累又着了凉,这会儿心神一松,气海尽泄,方会这般。我到前头抓些辛温解表的药,煎熬后让她服下,出点汗,多休息几日,应该就会好些了。”
闻言,他心一紧,他知她以往不会这样,为了查探宋家应天堂里的问题,他之前曾在夜半偷进过她房,可显然他这两日的探问,将她逼到了极限,才揭开了她过往的恶梦。
余大夫起身,到前头药堂抓药,喜儿跟着拿去煎熬。
那一晚,他怀抱着她又顾了她一夜,累极了,才靠着床柱睡着。
屋子里,没人多说些什么,他们人人都看见她紧抓着他的手。
他知三婶与喜儿,以为她在昏沉中,将他当成了少爷,他听见她俩在小院中嚼着舌根,倒是余大夫,什么没多说,只多熬了一壶药给他。
那是腰伤的汤药。
“喝吧,你得把自己顾好,才能顾着她。”
看着那老实温良大夫,他愣了一愣,他还以为应天堂里,人人都认为白露是宋应天未进门的媳妇。
余大夫瞧着他,再瞧着那安睡在他怀中的女人,只淡淡道:“她是个好女人,值得男人好好待她。”
什么意思?这家伙难道是在暗示,宋应天不够好?
这话,颇值得玩味。
他拧起了眉,怀疑这被应聘而来的大夫,知道一些内情,才想追问,但那大夫已经走了出去。
病了几日,白露昏昏睡睡的,只知他始终就在身边。
待真的醒了,那男人反倒不见了,就蓝蓝蜷缩在她床上,蓬松温暖的毛皮偎着她,带来几许暖意。
昏沉中瞧见这虎,她还真有一剎以为,那姓苏名小魅,日夜护着她的男人,只是她的梦。
可下一瞬,却听到屋外传来说话声。
“苏爷,有位药商送货来,说姑娘和他订了药材,还没付钱呢。”
“你送点茶水糕点给他,请他歇歇,我一会儿就过去。”
“梁妈说,堂里的柴火快烧尽了,是不是要请人再送些过来?”
“梁老爹不是脚还伤着?你要梁妈回家多歇会,把老爹顾好就好,暂时不用来这儿忙了。”
“可梁妈说她是给姑娘请的,不来做事她无法对姑娘交代。”
“那就和她说,是姑娘要她回家好好休息,一句后再来上工便成了,然后请三婶找人送些柴火过来。”
“喔,好。”喜儿跑开了,但很快又气喘吁吁的跑回来,“苏爷,可这样咱们少了一个人,会来不及在下雪前炮制丹药的。”
“不会,你去和大伙儿说,姑娘请每个人从今天开始,都多留一个时辰,应天堂会多给这几日的工钱,这样就赶得及了。”
“对喔,好,我马上去说。”
脚步声啪啪啪的跑走了,门却让人推了开。
寒风溜了一丝进来,白露看见那男人提着一只竹篮进门,不知是谁,给了他一件冬衣,铁灰色的衣有些厚,让他看起来更显高大,像头从北方来的熊。
他把竹篮搁到桌上,打开盒盖,将里头的汤药清粥和小菜一一拿了出来。
听到声响,蓝蓝爬了起来,移动旁大的身躯,跨过她,跃下了床。
瞧见它,他搔了搔它的脑袋,打开门让它出去上厕所和吃饭。
她试图起身,才撑起自己,却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恶寒上脑,差点掉下床去,可他听到动静,已飞快赶到,伸出双手接住了她。
“小心。”他说。
她闻到他日渐熟悉的味道,明知他抱着自己,却无力抗拒,只能瘫软在他怀里,哑声问:“怎么……我怎么了?”
“余大夫说你累到了,有点着凉。”他让她坐躺回床上,说:“要多休息。”
她轻喘着,记忆有些模糊,只急着问:“我躺多久了?”
“三天。”
听得这时日,她心下又一惊,揪抓着他的衣袖,就要下床。
“不成……我得起来……有好多事……”她喃喃着低头要找鞋穿,冷汗却渗冒出来:“我的鞋呢?”
“就在床下。”他伸手拦住她:“但你这模样,是能去哪?”
可秋收之时,最是忙碌,她怎能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