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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夜叉(下) 第10页

作者:黑洁明

在外忙了一天,她回到家,泡在自己的浴白里,浸在热水中,让意识和身体一起漂浮放松。

热水温暖了她的身躯,一点一滴的带走一天的疲惫。

半个月前替他大采购之后,她煮了鸡蛋粥,又教他自己做简单的三明治,他那天吃得很高兴。她本以为那么简单的东西,他自己做起来应该不难,但第二天她去时,发现他又没有吃东西。

“我做的不好吃。”

他钻眉怒目,一副都是她没教好的模样,让她想拿刀柄敲他,却听他下一句接着说。“没有妳做的好吃。”那其实也是抱怨,他的口气和表情都是。她不该因为那根本不是称赞的称赞感到高兴,但她无法控制听到那句话时,蓦然升起的飘然和愉悦。

懒惰的男人,都是这样被女人宠出来的。

但她是他的清洁人员,兼厨子;她上星期已经拿了新的合约给他签。

她告诉他,虽然如此,他还是要自己学著煮饭吃,不然会太闲,他已经有钱到不需要工作,太闲只会让他无聊到胡思乱想。

两个星期过去,他虽然会试着做一些她教的简单料理,但却不太吃。

他说不好吃,她倒觉得没差那么多。

他的钱,还在她户头里,他不肯告诉她,他的账号。

无论她说什么,他就是不肯讲。

她已经开始考虑,是否干脆把钱以他的名义捐出去。

她不想和他走得太近,却又无法将他抛在脑后。

他在新的合约里,要求她必须每天去他那里煮食一次,加上打扫清理的时间,每天至少都要花超过两个小时。天天去那里报到,让她更加清楚他的生活有多贫瘠,过去两星期,除了她强迫他那次,他从来不出门,他也不看电视不上网,他的电话也从来没响过,至少她没听它响过。

她怀疑,她是他每天唯一开口说话的对象;她怀疑,以前她来打扫时,他是刻意避开,因为不想和人说话。

有时看着他,她会不由自主的好奇,究竟是遇到什么事,才让他变成现在这样自闭。

她不该关心他,但在他以为她没注意的时候,他会站在卧房的窗边,看着楼下的人群。每当那时,她总会在他眼里看到可怕的死寂与荒芜,好像他的魂不在那里,好像这世界对他来说,无聊得要命,而他再也不想活下去。

她不懂他究竟有什么毛病,明明他什么都有,却把自己关在屋里。

然后当他抬起头,看着她时,她又会看见他眼里无以名状的情绪,像是有什么东西如蛛网般将他紧紧绑缚住,而他希望有谁能来将他救出去。

每次看见他那求救的表情,她都想转身逃跑。

可他那模样,太像十五年前的自己,她还记得她颤抖的爬上高楼时的绝望,还记得那年的寒风用力拉扯她的裙角,吹拂过她的耳畔,好似在悄然低语:只要往下跳,死亡就能将她的痛苦,和体温一起带走……她闭上眼,深吸口气。当年她无法对那个女孩伸出援手,至少能试着帮帮他。

只要她小心一点,小心的和他保持距离,不要变得太在乎就好。

等他放弃了想死的念头,她就能头也不回的离开,继续过她的太平日子。

只要她够小心……

泡了澡起来,身体温暖许多,肚子却发出了饥饿的空鸣。因为整天都在外面跑,她吃外食的多,并没有购买存放食物的冰箱。虽然寒风在墙外呼啸奔跑,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套上衣帽,到街头转角的便利商店买点热食来吃。

她在便利商店里,买了一杯热可可和微波加热的三明治时,怎么样也没想到,回到家中,旧日的恶梦,在经过三年又八个月之后,又出现在她面前。

她怀疑他是怎么找到她,为了躲避这王八蛋,她已经搬了好几次家。自从他将母亲打成重伤之后,她不顾怯懦母亲的反对,搜集了证据,向法院申请了保护令,才让他不敢再骚扰她和母亲,但也只是一阵子而已。三年前母亲过世,她办完丧事后,立刻搬离原住所,但显然他想办法找到了她。她家的门被撬开了,一个猥琐的男人,像胡狼一样,正在窄小的套房中翻箱倒柜。

很难想象,一个人活了几十年,却还是不曾从生活中学到教训,打从她有记忆以来,她就看见他这样对待她妈,几十年过去,他还是一事无成,只懂得破坏和偷窃。

“如果你要找的是钱,那里没有。”她冷声开口。

男人猛然回身,眼里充满了血丝,有着凶猛的阴鸶,在看到她时,他脸上没有愧疚、没有惊慌,有的只是恼羞成怒的不爽和急切。

“钱呢?我知道妳有钱,妳把钱藏哪去了?”

“我已经把这个月的吃饭钱给你了,我说过了,吃饭钱我会给你,多的没有。”她鄙夷的看着他,“如果你想赌,最好自己去工作。”

“妳这不孝女!”他愤怒的朝她逼近,她闻到他身上那股让人作呕的酒味。

“我辛辛苦苦把妳养那么大,妳休想每个月花点小钱就把我打发!”

“你养我?”这不要脸的废物,让她只想对他吐口水。她愤怒的开口指责:“养我的是妈,是那个辛辛苦苦替人洗衣帮佣,被你殴打偷钱的女人,从来就不是你这只会赌博的酒鬼,我从没花过你一毛钱。若不是看在妈的份上,若不是法律规定我得养你,我连一块钱都不会给你!”

他扬起手想揍她。

但她早料到,侧身闪开他的拳头,把手中热烫的可可,全泼洒在他脸上。

他痛叫出声,却更火大,狂乱的挥舞着拳头。

虽然早有准备,她还是在混乱中被打到一拳。

疼痛在脸上爆开,恐惧也是。

“贱人!早知道当年老子就把妳掐死―”

愤怒的咆哮,在空气中震荡,一如那些年惊怖的夜晚。

在他的威吓下,她几乎要反射性的再次缩起身体,就像多年前那个胆小的女孩,只能缩在墙角,哭着忍受无情的暴力;但她已经长大了,为了不再被殴打,她早已学会自卫的方法。

当他再朝她挥拳,她抓起沉重的背包朝他挥去,把钥匙握在拳头指缝之间,狠狠的朝他脸上攻击。他的惨叫,再次在楼梯间回响。她转身逃跑,知道她的攻击虽然有效,但并没有办法击倒他,而他比较强壮,力气也比她大。她原以为她来得及跑到大街上,但事情没有想象中的简单,她还没出巷子,他就追到了她。

他一把抓住了她的长发,将她硬生生扯了回去。

她痛叫出声,往后摔跌在地,泪水飘出眼眶的同时,她绷紧皮肉,准备忍受接下来的攻击。

但他却突然松开紧抓她长发的手,再次哀号起来。

她睁眼回头,看见一个她没想过会在此时此刻见到的男人。

那个应该待在他豪宅里的自闭宅男,穿着丝质的黑衣黑裤,握着那混帐的手臂,神态轻松,一脸冷然。

全身皆黑的他,几乎和巷中的暗影融为一体。

痛苦哀号的男人,愤怒的举起另一只手,咒骂攻击他。

“去你妈的!”

他连闪都没闪,她以为他会被打到,仓皇爬起身,出声大喊。“不要――”那人没有住手,他也没有,他揍了他一拳,还捏断了他的手臂。她可以听见某种东西碎掉的声音。暗夜里,那物体被挤压碎裂的喀噤喇哩声,听来特别清晰,教人心惊。

“啊!我的手―我的手―”

那个人痛哭流涕,跪地求饶,“好痛、好痛!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敢了,放手……求求你……拜托……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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