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你真是慈悲的吗?如果是,那你为何对我如此残忍?你怎么伤害我都没有关系,你为什么要伤害我最爱的人?你伤害她一分,就等于伤害我十分,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阿来!”尉迟早皱着眉,狠狠甩出一巴掌,打醒歇斯底里的尉迟来。
“你要是真爱她,就给我好好活着!不要让我有机会笑话你单薄不可靠的爱情!现在,给我冷静下来,告诉我,张医生是怎么说的?”
尉迟来似没听到他的问话,眼睛直直地望着窗外,哑声问:“大哥,你相信人有前世吗?”
尉迟早愣了一下,疲倦地合了合眼,“信。”
“大哥,前世不能在一起的爱人,到了今生也不能在一起吗?”
听出他声音里的灰暗,尉迟早忧心更重,他沉声道:“阿来,没有撑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会是怎样!如果连你自己都不相信,那别人更是无法给你答案。阿来,我一直没有和你讲延和唐半醒的事,当初延中的是唐氏心声咒,一开始,这咒表现出来的也是利大于弊,到了后来,唐半醒差点成植物人,我才知道唐氏咒不会如此轻易就让相爱的人喜获幸福。阿来,延能禁受住考验,我相信你也能。现在,告诉我,张医生都说了什么?”
“张医生说,突然失明的原因主要有几种,像视网膜中央动脉栓塞、眼底和玻璃体出血、急性神经炎、急性青光眼等。但是听一一讲,她的视力是逐渐下降,并非突发性失明。她说她的眼睛每隔两三天就下降一百度,在完全失明之前,她的近视度数是八百度。八百度作为重度近视,引起并发症导致失明,这在以前也是有过不少案例。但具体是什么原因导致一一失明,她复明的希望有多大,这要等和其他两位专家会诊后再答复。”
尉迟早抿了抿唇,起身道:“我知道了,我去想别的办法。你这边有什么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今天晚上,天下保全会派个人过来,你安排一下。”
在经过他身边时,尉迟早拍了拍他的肩,想说什么,终是什么也没说,抿了抿唇,走了出去。
尉迟来看到大哥穿过院子,和一一说了句什么,模了模大白的头,远远地朝他挥了挥手,然后拉开院门消失在视线里。
那一刻,他有种错觉,好似回到久远之前,一个冷厉的声音在他耳边吼:“如果你还想在来生遇到她,你必须寿终正寝!虽然你毁了双眼帮她解了劫数,可是如果没有积到足够的福善,她下辈子仍是受苦受难的命。你要多做善事,为她祈福祈寿!”
呵,多做善事!多做善事!如果破财可以免灾,他愿意拿所有的钱去换取她的平安无忧。
“您好!我是水沾罗,请多指教。”
听到一个清冷的悦耳女声在耳边响起,唐一一忙转转头,望向声音的方向,微笑着应:“您好,我是唐一一,给您添麻烦了。”
“别客气,希望不会给你带来不便。尉迟二公子,请问我用哪个房间,我需要把行李先放进去。”
尉迟来看了看她的超大行李箱,挑眉道:“罗罗,我想你在这里只是暂住,你不必把整个家都搬过来。”
“当然,这只是我全部家当的万分之一。我进去了,回见。”
“我帮你。真沉啊,你到底带了多少东西?”
“不多不多,没听过那啥到用时方恨少吗,这些东西,一会儿就会全部用到你这院里。”
听到他们抬着重物走远,唐一一黯然地垂下头。
“喵——”大白在她怀里叫一声,似软言安慰。
而有时候,安慰最能产生催泪的效果。
唐一一苦笑着眨了眨眼,模索着坐到木条椅上,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也许是因为看不见,所以人就变得特敏感。
听到她调侃地唤他“尉迟二公子”,再听到他叫她“罗罗”,她心里似打翻了醋瓶子,酸味熏天。
听吴妈讲,他喜静,很少带人回家来,而她能来此暂住,则说明她并非一般人。说不定他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旧识也未可知。
单听她的声音,她就知道她是个美丽自信的女人。当她和他站在一起,会不会就像小美一样,和他无比登对相衬?
呵,唐一一啊唐一一,你何时变得如此疑神疑鬼小肚鸡肠?他都说了是朋友来小住,既然是朋友,岂有直呼姓名的道理!就算不是朋友,看到女人拎着大件行李,作为绅士也该去搭把手,你岂能因此捕风捉影变成那种令人讨厌的小气鬼!
可是,为什么去了那么久,还不见回来?
哎呀,唐一一,你以为你是三岁小孩儿吗,你怎么能这么粘人?他总要有自己的事情做,他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地陪着你,你以前经常一天二十四小时独处,怎么这么快就忘了独处的好处?好了,唱歌,唱歌,不要胡思乱想,不要胡思乱想。
“你有独处的时候我就是孤独,你在微笑的时候我就是幸福,亲爱的我的温柔你怎么记得住,在你的世界里我一个人住。你认为甜蜜我觉得痛苦,你曾说过爱情应该是无条件地付出,到最后还是我一个人住……”
唱着《我一个人住》,两眼却变得模糊。
原来,心情不对的时候,每首歌都能变成强效催泪弹。
“大白,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是不是?”
唐一一搂着大白,叹了口气。
这样的自己,真是好讨厌!
“大白,我们出去散散步,好不好?就在门口的巷子里站一会儿,好不好?”
拉开院门时,燠热的风刮进来,她只觉身上一暖,深深吸了口气,抬脚迈过门槛,踏出失明后走进社会的第一步。
扶着墙,听着远处的车声人声喧哗声,唐一一才意识到这阵子她沉浸在个人世界里好久好久了,久到差点忘了院子外还有别样的天空。
只是,那些天空,她再也看不到了。
曾经,她以为,看不见并不会成为遗憾,可现在她才明白,看不见,真的好可怕。
也许在潜意识里,她或多或少认为自己是一个牺牲者成全者,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她觉得他该给予她百分百的全身心关注,若是他稍微分了一点点心到了旁处,她就会有被忽视的感觉,心里似钻进了一只魔,无论如何搏杀,她都无法杀死它,真是好怕,好怕变成一个充满占有欲的面目可憎的女人。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她会伤害他,说出无法挽回的话,做出无法挽回的事,将他伤得身心俱疲。
好讨厌这样,好讨厌这样!
唐一一,不如现在就离去,趁着伤害还未造成,不如现在就离去。与其伤害他让他今生今世都无法快乐,不如让他带着对你的美好回忆度日。人对快乐的记忆总是不如痛苦深刻,所以,让他淡淡地记着你的好,总好过让他深深地记着你的恶。
唐一一,现在,就这样走掉吧。你只要沿着墙一直走,走到大街上拦辆出租车,就可以离开他还他自由,不难的,只要抬抬脚就可以了,走吧,走吧。
可是,好舍不得,可是……
“唐一一!你这个贱人!”
突然,一道尖厉的女声打断了唐一一的天人交战,未等她辨出声音的方位,一个巴掌就落到了她脸上,力道之大之猛,令身体平衡不佳的她直接踉跄倒地。
接踵而至的,是劈头盖脸的挥打以及无数的拳打脚踢。
“喵——喵——”
大白凄厉地叫着,挣出一一的怀抱,腾空而起,狠狠地用利爪刨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