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恨天松了她的手,改揽住她的腰,环着她的肩头,任她哭着。
心,好痛。既痛又释然。他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她在他怀里放松,完完全全的放松……
※※※
他为她感到心痛。当时她是那么小,竟就遭遇到那般惨绝人寰的家变。难怪她会夜夜噩梦,难怪她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难怪她对练剑如此执着!
她哭累了,睡着了。
望着床上那犹有泪痕的容颜,他万般心疼不舍。
她是如此的年轻,如此的倔强,如此的坚强。
所有的一切,在她成为他的女人后,变得模糊不清,怕在这些年来越来越容易烦躁、愤怒,她左右着他的情绪,他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直到认知到她对他的重要性,直到这次他发现他无法放着她不管,直到他终于将所有的事情理出了头绪,他才终于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奇异的是,有了这样的认知之后,他熟悉的冷静和自制似乎自然而然的回来了;像是拨开了海上浓雾,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他仍握着她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掌中的小小柔荑,直至他感觉到她指缝中的剑茧;在她的虎口处,那粗硬的茧彷若是她的心声、她的顽固、她的吶喊,吶喊着她要报仇……他痛恨她手上的剑茧,因为那就像是他的原罪。
他上床拥她入怀,在她额上印上一吻,发誓绝不会让那印记有再增长的机会。他会再让她有双细腻柔滑的小手,他会帮她月兑离那遥远的梦魇。
只不过,一切都要从头再来才对,他会再教她所有该知道的。
楚恨天眼中闪过寒光——这次他教的不再是学剑,而是如何兵不血刃!
※※※
她该恨他的……她从床上坐起,想告诉自己恨他,但她没有办法,因为他虽然破坏了她报仇的机会,甚至救了她的仇人,但在同时,他也救了她。
他一向不是那种爱管闲事的人,她知道,他来是为了她——虽然,她不懂他为什么不让她报仇。
脸上的新娘妆,早被昨晚溃堤的泪水给弄花了;看见手指上沾染的胭脂,她知道自己的脸一定恐怖得吓人。
下了床,她脑中奇异的空茫,唯一知道的是,她报仇失败了,而她哭花了自己的新娘妆,她必须将这张花脸清洗干净。
屋内没有水缸,所以她走到外头,循着水声,找到了不远处的山潭水瀑。
那并不难找,因为水声很大。
她没预料到的,是看见他赤身露体的在水潭中洗澡。
瀑布在潭中溅起老大的水花,他背对着她,站在潭水只及他腰部的地方。
他那头又黑又直的长发早湿了,披散在他健实的背上,身上和发上的水珠在晨光下闪闪发亮。
她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屏住呼吸,安静的在树下看着他。
他结实颀长的身躯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疤痕,那些淡白的痕迹在他黝黑的皮肤上看起来特别刺目显眼。他的皮肤很黑,和她的完全不一样,因为她每次晒过了头,就会开始月兑皮,在经过几天难受的疼痛后,又会生出白皙的肌肤。
莫名地,她记起成为他女人的那一年夏天,她晒伤月兑皮,痛得无法让他碰她,即使轻碰,都会让她疼得无法忍受,他不悦极了……“怎么了?”光线不足的舱房中,当楚恨天发现默儿躲避他的碰触时,撑起了眉头。
她摇头。
他伸手再抓住她的臂膀,将她拉到床前。她这次没躲,脸上却有疼痛的神楚恨天不解,他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她却像是被他抓疼了手。他下意识的低头一看,才发现她的手红得吓人。
“搞什么?!”他愣了一下,抬头看她,这回才瞧情她的脸在油灯下也显得过于潮红。他伸手欲碰她的脸,她却下意识的闪躲。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他不悦的皱眉,知道她会痛,才收回手。
她低着头,一脸无辜。
“该死的,你晒伤了?”他二度检阅她发红的肌肤,爆出一声不满的咒骂,随即起身打开舱门,对着廊上吼了一句:“兰生!”
不一会儿,兰生施施然打开另一扇门,“什么事?”
“拿晒伤的药来!”他咆哮完便走回床边。
兰生回转房里,才一下子就已拿着药来到老大的舱房,像是早准备好似的。
他直直走到默儿身边,检视了一下她晒伤的程度,跟着便很自动地打开药膏准备替她擦药。
“你干什么?!”一声暴喝响起,兰生发现自己的手还没碰到默儿就被老大给抓住了。
“帮她擦药。”他老神在在的回答,无视于那双怒火腾腾的黑瞳。
楚恨天一把抢过他手上的药盒,冷声道:“她自己会擦。”
“老大,默儿每年都会被晒伤,她现在连衣料在身上摩擦都会痛,没有办法伸手擦到身后被晒伤的地方。”兰生动也不动,只是杵在原地好心的解说,“她需要人帮忙。”
每年?他为什么不知道?因为他从来没注意过。
楚恨天不爽的在心里自问自答,他看着兰生俊秀的脸,突然间了解到,这家伙每年都帮默儿处理晒伤。莫名的,他心里竟然有股想踢他下舶的冲动!
“出去。”
“老大……”兰生皱眉,担心的看着一旁安静的默儿。
“我会帮她!”他面有塭色,向前一跨步,一脸不善的挡住兰生看向默儿的视线。
兰生沉默着,直到楚恨天脸色越来越差,他才退一步,温声道:“好吧。
不过记得小心点,不要大用力,省得把她身上整块皮都扯下来了。”
楚恨天的回答是更凶狠的瞪眼。兰生像是没发现似的,只慢条斯理地走回自个儿的舱房去。
默儿记得,他后来真的很小心。他肯帮她擦药,她感到受宠若惊,更别提他肯听兰生的话了。他的大手温柔得像羽毛一样,她几乎感觉不到什么疼痛。
他那几天,对待她一直是小心翼翼的,直到她的晒伤完全好了为止。
似乎是从那次之后,她晒伤的机会就减——
默儿一皱眉,突然发现:不对,从那次之后,她好象再也没晒伤过了。她愣了一下,仔细搜寻记忆,这下才确定她之后真的没再晒伤过,所有会晒伤的机会似乎……突然之间消失了。
没来由地,她想起每次烈阳炙炙的日子,她被分派的工作,好象从来投在甲板上;日正当中的时候,她也多会被叫到舱房里去。
默儿呆了一呆,看着眼前那在水潭里的男人,眼中有着迷惘和狐疑。
会吗?他真的会如她心中所想的一样,刻意减少让她日晒的机会?
以前,她以为自己多少懂得的,懂得这个男人心中在想些什么,但在经过这几天和方才的回忆之后,突然之间,她开始怀疑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他倏地,他转过身来,看见了她。
默儿莫名地红了脸,她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她还会脸红,她和眼前这男人发生过无数次亲密的行为,她甚至模遍了他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每一道疤痕,但是,此刻,当她看见他袒胸露背的盯着她,她还是无法自己地红了脸。
他似乎十分坦然,轨这样在阳光下,展露他昂藏的身躯。
默儿没有办法不看他,他的身体,一点也不像三十几岁的老男人,长年在海上的生活和经年累月的打杀,只让他身上的肌肉更加精壮结实,一点也不输给十几二十来岁的毛头小伙子。
直到脚底传来一阵冰凉,她才发现自己已来到水潭边。她微微一惊,脸上红晕更深,不觉停下脚步,低着头瞧着沾湿的红绣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