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海盗船,不是商船,想舒舒服服的过日子,你最好回战家去!”
他说过的每一句话语,她都记得。这些年来,她总听到他不断的强调,他们是海盗,他们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在这里不能心软、不能犹疑,因为即使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下,依旧存在着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
在大海上,只有强者才能存活。
她抬起头,仰望万里晴空,深吸了一口气。当她闭上眼,脑海中依然只盘旋着他说话时,瞳眸中的冷酷无情。
※※※
“我想到办法了。”
第二天晚上,韦剑心在自个儿舱房召集了那几个没良心的哥儿们,严正宣布。
“什么办法?”赌鬼张把玩着手中骰子,靠在墙边问。
“要老大自己甘愿去把默儿找回来。”他胸有成竹,笑咪咪的说。
“去!我还以为你有啥好办法哩。”赌鬼张翻了个白眼啐道。
“不可能,不可能!”胖叔闻言也猛摇肥脸,“要老大自己去找女人,除非天塌了!”
兰生没说什么,但蹙起了眉。
“这你们就不懂了。默儿是老大的女人,相信这事儿大伙儿都知道,对吧?”韦剑心咧嘴笑问。
几个人点了点头,对此事皆无异议。
“那你们知道老大有多喜欢默儿吗?”他一脸贼笑,指着自己的鼻头,得意的道:“我知道!”
胖叔皱了下眉头,“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老大每回下船就会带些梁记的胭脂花粉,我知道老大特地托了在扬州的大小姐找人订制玉琢发簪,我还知道老大从五年前就开始暗地里调查默儿的身世!”话至此,他脸色一正,问道:“你们想想,跟了老大这么多年来,有哪一位姑娘曾让咱们老大费那么大的心思?”
三人互看一眼,对方才所闻有些惊诧。这么多年来,他们的确没见老大对姑娘那么用心过。
他们知道从好几年前,默儿便和老大睡在同一间房,但也仅止如此,大部分时候,根本看不出老大对默儿有特别的待遇或呵护,默儿和船上的其它人一样,必须工作。
平常出海时,船上的每个人皆需到主桅上的瞭望台轮班守夜,那上头既窄小又寒冷,要是遇到下雨或冬季就更惨了;原本大伙儿是想默儿是姑娘家可以免了,但老大却仍要她照规矩来,一点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
其它诸如此类的事还多着呢。
所以老实说,的确没人想到老大对默儿如此在乎,直至听闻韦剑心方才所说,三人顿觉讶然。不过……胖叔像想到了什么,突然瞇着小眼问道:“我说韦老弟,咱们大伙儿都不知道的事,为什么你会知道邢么多?”
“呃……啊?哈哈……”韦剑心闻言装傻的干笑两声。
“说啊!”赌鬼张也狐疑的盯着他催促。
“这个……那个……其实是……大家也知道我很努力练箭的……”韦剑心眼珠子上下左右地转啊转的,最后才认命的看着大伙儿傻笑道:“练啊练的,有时候不小心就……呃,把信鸽给射下来了。”
“什么?!”胖叔一听脸都绿了,气得直掐住韦剑心的脖子用力摇晃,大叫道:“可恶!原来我那些宝贝都是让你给宰了!你这个小王八蛋,把我宝贝们的命还来!我掐死你、掐死你——”
“啊……咳咳……救……救命啊……咳咳咳……兰生……老张……”韦剑心被掐得满脸通红,忙吐着舌头,哑声向另两人求救。
见要出人命了,兰生和赌鬼张忙一人一边抓着胖叔的手。
“你们别拉我!让我掐死他!”胖叔双目赤红,气急败坏的咆哮。
“胖叔,你冷静点,事有轻重缓急,你掐死他前,也让这小子先将默儿的事儿解决了再说。”兰生微笑安抚着。
赌鬼张露齿一笑,补充道:“是呀,等事情过了,到时你想把这家伙煎煮烤炸,咱们都不会反对的。”
“哇……咳咳……”韦剑心一月兑离胖叔的肥手,立刻闪到一边去喘气,闻言又怪叫道:“你们两个有没有良心啊?!”
赌鬼张眼一瞪,松了抓着胖叔的手,指着自个儿鼻头,“说我没良心?你这个不知感恩图报的臭小子!”
没了赌鬼张的箝制,胖叔松月兑的右手又向韦剑心伸去,活像恶鬼般张牙舞爪的,吓得他贴在墙壁上鸡猫子喊叫,“老张,我错了,我错了!兰生你抓紧点啊!老张,你人最好了……拜托,快抓住他,帮忙劝一下啊!胖叔,你大人大量,原谅我吧!我有办法让默儿回来,真的真的,拜托你老人家给咱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以慰鸟儿们的在天之灵呀!”
这最后一句终于让胖叔停了下来,他气喘吁吁的瞪着韦剑心这小王八蛋,半晌回过气,才一拍木桌道:“还不快说!”
“是是是!”韦剑心见状松了口气,忙涎着谄媚的笑脸说:“是这样的,亲爱的胖叔,我今天收到消息说默儿她……”
他叽哩咕噜的说了一长串计划,其它三人越听越觉得此计可行,便开始讨论起来;于是韦剑心的房里,就见四颗黑色头颅凑在一起,一块儿商量陷害楚恨天的大计……
第三章
山林,官道。
绿叶林荫,金黄日光穿林透叶,米般小虫飞舞林间,像尘埃。
她一袭水绿衣裳,手挽包袱,从山径小路往官道上走。
大道上突传马蹄声响,未几,一行四人急行而来,远远地,四人便见那姑娘娘在官道旁走着走着忽然昏了过去。原本四人是可以直接绕行过去,但那中间锦衣玉服显是主子的人却突然喊停。
他勒马喊停,抬颚要人过去瞧瞧。“去看看。”
一名大汉下马来到绿衣姑娘身边,将她翻过身来,那年轻的主子在见到她清秀面容时愣了一下,突然翻下马走过来,扬声问:“她怎么了?”
那大汉探她手脉,一会儿才道:“少爷,这姑娘只是身子过虚,晕了过去。”
为什么她看起来这么面熟?
锦衣少爷蹙眉盯着这绿衣姑娘,半晌后忽然蹲下伸手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重新跨上马,策马扬蹄。
其它三人愣了一下,但随即恢复过来,跟着少爷往神剑山庄而去。
※※※
“醒了?”
一双细长上勾的丹凤眼,看似冷淡,其中却有着掩不住的热切;说话的人脸很白,手很白,脖子也很白,白得像是没有血色。
她看着他,没开口。
“你叫什么名字?”他再问。
她仍是无言,只微微偏过头,看着四周摆设。
“饿了吗?”他指着桌上食物,“这儿有吃的。”
她再移开视线,终于在另一张桌上看见她要找的东西,于是无视那人端过来的吃食,只下床来到桌旁,磨起墨,拿起毛笔沾了些墨水,挽袖在宣纸上写了些字。
那锦衣青年见状跟着走了过来,看见纸上写的字,“你叫默儿?”
她回首看他,点头。
“你不会说话?”他有些讶然地问。
她只是看着他,没点头也没摇头。
事实上他心里早认定,是以也没等她反应,只又追问自己想知道的问题,“你是哪里人?”
她提笔,写了“岭南”两个字。
他见了,心中突起一阵激越,忽然伸手抓住她的双臂,屏住气息,期待的看着地问:“你家里还有其它人吗?”
默儿脸色有些苍白,瞪着他看。
“对不起。”他这时才发现自己太过激动,忙缩回手,但仍忍不住重复问道:“默儿姑娘,你家里还有其它人吗?”
她退了一步,远离他双臂的范围,才缓缓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