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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妻小楼 第24页

作者:黑洁明

他伸手握住她覆在他脸上的小手,将她拉近,低首吻她。

“等我回来。”他抬首,抚着她微肿的双唇说。

小楼在靳雷的护送下回到了蓝家酒坊,向快急疯的蓝家父子道歉,并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蓝老头虽是生气她失踪一整夜,但听闻她已找到了冷如风,气也消了些。

“那你相公人呢?”

“他……去处理些事情,晚点儿会过来。”小楼强颜欢笑,眼底却难掩忧。

“那小子真是不像话……”他瞪眼咕哝了几句,向后屋走去。

小楼怕自己胡思乱想,于是便找了些事来做。但她手里忙着,脑袋爪子还是无可避免的想着冷如风。

她总觉得事情太过顺利了点……她怕他此去会出事,也怕他心结未解,又开始躲着不肯见她。

今日日头像是移动得比过去三个月都还要慢,好像她做了一堆事,都还未过午时,这种等待真是一种煎熬。

她从后屋地窖中抱了坛酒上来,阳光顶在头上,晒得人发昏。经过梨树林时,她不禁伫足而立,看着小白花在阳光下闪烁。一阵暖风吹过,整座树林随风摇曳沙沙作响,几朵小花带着香气随风飘落下来。

忽然间,有人从身后将她拦腰抱住,当她的背贴靠在对方胸前时,她紧绷了一上午的心情才真正松懈了下来。

“酒是要给我喝的吗?”冷如风低声在她耳边问。

“不是。”她手中仍紧紧抱着那坛酒,声音哽咽。

他将她转过身来,发现她又落泪了。冷如风将她怀中那坛碍手碍脚的酒接过来放到地上,温柔的擦去她的泪珠。有点无奈的笑说:“你真的越来越爱哭了。再哭下去,长安就要闹水灾了。”

她也不想啊!她怎么知道这两天眼泪这么多,搞不好把这辈子的份全哭完了。

她会一直掉泪,还不都是他害的。小楼埋怨的抬首看他,却见他又把左半边的面具戴了起来。她伸手模着那面具,轻声问:“为什么又戴回去?”

“我怕吓到你。”他有点退缩。昨夜是在月光下,今早在云楼他又背光,说实在她根本看不清;如今阳光灿烂,他怕她会因为看得太清楚而怕他。

“你戴着这冷冰冰的面具,我才会吓到。别在我面前戴着面具,它让我觉得你随时会离开我。我不喜欢它,别戴了,好吗?”她柔声要求。

他无言的看着她,心中挣扎良久,好半天才点头答应。“好,我不戴。但到了外头,这面具还是无可避免。我知道我脸上的疤很丑,虽然吓不坏你,却会吓坏其他人。”

“胡说,你一点也不丑。”她义正辞严的斥责他,后面却接了一句﹕“只是很恐怖而已。”说完,随即溜出他怀抱笑着跑开。

冷如风才要伸手抓她,脸色却突然发青,一阵剧痛从左手传来,他整个人痛得弯下了身。

小楼见状,吓得忙跑回来扶着他,“你怎么了?别吓我!”

“我的手──”他痛得额头直冒汗,说不下去。

靳雷像是算好了时辰,突然就从旁冒了出来,点了冷如风的昏穴,将一粒暗绿色药丸喂到冷如风嘴里。

饼了一会儿,小楼见他脸色稍缓,似乎不再疼痛不堪,方问靳雷:“他是怎么回事?”

“二爷身上尚有余毒未解,却执意要赶回长安,三节知道劝不住他,只好制了这些止痛药。但这药效只能压制一时,并无法解毒。三爷吩咐过,若发作间隔缩短,必要在三天内赶回洞庭,方能保住左手。”

“若三天内没赶回呢?”小楼自着脸间。

“轻则截肢,重则性命垂危。”靳雷老实的说。

“那他为何还执意回——”还未说完,她便知道了答案。小楼捂住心口,颤言道:“是因为……我?”

“不是你的错,二爷只是太想见你了。原打算来长安接了你就回去,但二爷后来对脸上的伤有了心结,所以才拖到现在。而且二爷的余毒解药几天内也做不出来,所以三爷才会让二爷离开。”

小楼握紧了拳,抬首道﹕“那三天,是算时辰吗?”

“对。从这时辰算起,三天内一定要到。”

“你有驾车来吗?”

“在前头。”他早准备好了。

“帮我抬他上车,我们现在就去洞庭!”小楼当机立断,她绝不会让他的手就此废掉。

靳雷扛起冷如风往外走。

小楼正欲跟上,却被不知何时出来的蓝老头叫住。

“等一等,把这酒带去!”他拿着一蹲尘封老酒给小楼。

“师傅,这是?”她接过手问。

“阿城本有个妹子,没满足岁就夭折了。这是我当年酿的女儿红,本以为没机会开坛了……你这丫头好歹也跟着我学全了酿酒的技术,这坛女儿红你拿去,算是师傅给你的嫁妆。”蓝老头本也是绍兴人士,所以有这习俗。小楼跟着他这几个月,他其实早把她当成自己女儿,这坛女儿红也不算白酿了。

“师傅,谢谢……”小楼感动得热泪盈眶。

蓝老头对这丫头要离开长安其实心头也难过,但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故意粗声粗气的赶她﹕“我只是不想浪费罢了!走走走!快点上车,迟了小心你相公翘掉了!”

“师傅,我会回来看您的。”小楼知道他是嘴硬心软,叩首拜别后,便上车离开赶赴洞庭。

人命关天,何况现在这人还是她最在乎的。

小楼本就不像长安城里其他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般柔弱,因此也就更不在乎现在这马车到底舒不舒服、好不好坐,一路上处处颠簸,她也未叫声苦,只恨不得前头飞驰的马儿能长出翅膀,飞至洞庭。

为求速度,他们每六个时辰便换两匹马,挑最短的陆路走,马不停蹄的从长安经襄川、江陵,然后入潭州,再从漳州坐船转至洞庭君山。

虽然一路上景色怡人,她却半点心思也不在上头,整整三天两夜就守在冷如风身边。他在过长江时曾痛醒过来,苦着脸对她说﹕“我讨厌坐船。”

“我知道。”小楼紧握着他的手,便扯出微笑,“娘和我提过你儿时溺水的事。”

“别又哭了。”他开玩笑的说:“长江今年水位够高了,你一哭──下游就真的要闹水患了。”

“瞎说。”她伸手擦去他额上汗水,轻斥他的胡说八道。

冷如风瞧着她温柔的表情,如今的她和一年前的疯丫头差之何只万里。去年她尚稚气未月兑,他只觉得她不胡闹时圆圆的小脸很可爱,但这一年来的人事变迁,却改变了小楼。

现在的她多了妇人的韵味,像是月兑胎换骨,成了温婉秀丽让人怜的美人儿,让他爱不释手。但是那些经历却也让她多了愁容,而且瘦了……“我记得你以前很爱笑的。”他突然开口说。

“是吗?我现在也很爱笑啊。”她微笑的倒了杯水喂他喝下,“人是会变的,你不也变了?”

“说的是。”他困难的咽下茶水。

他是变了,因为爱上她,所以不知不觉中为她而改变。不知何时开始,她就占据了他心中全部的位置……也许是从她得知这门亲事气冲冲跑来大闹风云阁的那天,也许是她后来在玉泉镇的跋扈,也或许是她在回长安时的拖拖拉拉,总之从那个月起,他头痛的只记得这位爱惹麻烦的疯丫头,其他的莺莺燕燕,他再也无暇顾及了。

然后他俩成亲,她不断的让他感到惊奇。直至他要她南下,他受伤后,醒来未见小楼,从师弟那儿听闻她竟失了踪,他才发现自己爱惨了小楼。当时他只疯狂的想冲上长安寻她,怕她遇了危险,怕从此将永远失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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