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琮泽端起茶杯,想起一件要事。‘小季!’
制图板后面伸出一只手。‘有。’
‘我上回跟你说过那个杨教授的案子,今天去谈谈吧。’
他移了下椅子探出头,露出一张清俊脸孔,平直的浓眉扬了扬。‘您那位老朋友?’
温温醇醇的男中音。
‘没错。’
‘他不是还在国外?’
‘跟你见面的是她女儿,和她接洽也一样。’
季圣理指指自己。‘就我?’
‘杨教授喜欢朴实有深度的风格,我向他推荐你了,他看过你的作品也挺欣赏,已经同意。下午三点。’他递过地址。
季圣理点点头,又移回制图板后。梁淑意正好端上他的茶,他说声谢谢,盯着她圆润的小脸,忍不住又瞧出神。
梁淑意被他看得挺不好意思,红着两颊,走也不是,站着也不是。
‘小季,你又看我们小意妹妹看到发呆了,她有那么美呀?’黎杰民笑道。
‘我很丑吗?’梁淑意横他一眼,娇嗔。
‘美!美!’他两手摆摆,笑得敷衍。
季圣理支着下巴,若有所思,被黎杰民的笑声引回神。‘啊,抱歉。’
‘季大哥,我脸上有什么东西?’这可不是第一次了。虽然被这样的帅哥痴痴地看很幸福,彻底满足了少女的虚荣心,梁淑意还是觉得怪怪的,想问清楚。
‘我——’
‘你想追她哦?小季,志□会不高兴的。’小何说。
‘她干嘛不高兴?’季圣理耸耸肩,又瞟向梁淑意的脸,眼光落在她的左边颧骨,那一颗小小的黑痣上。‘我只是觉得,小意颊上的痣很可爱、很性感,很像……’
‘性感?!’小成学女生尖叫的嗓音。
季圣理只是微笑,带着无限怀念的味道,轻轻叹息。
‘很像我的初恋情人。’
‘啊?!’???季圣理放下衬衫袖子,背起图筒,把摩托车牵出来。
二十四岁的他,外貌已经是个十分成熟的青年。一七八公分的身高,飒爽的短发,衬托得五官轮廓更为有型,两道眉毛平直浓黑,说出坚毅的个性;折痕深刻的眼瞳炯如夜星,挺直的鼻梁下是厚薄适中的嘴唇,唇肉透着健康的血色。整体给人的感觉干净俊朗,是个很好看的男人。
他爬梳了下头发,戴上安全帽,骑着车子钻进街道。
和台北湿蒙蒙的空气比起来,府城的天空显得干爽许多,冬阳多照了这儿几分,就连呼吸的感觉好像也不那么沉重了,他趁停红灯的时候仰首,实在喜欢台南这座城市当然他是偏心的,因为这是他的故乡。
离开七年,一直到高中毕业才有机会回来,如愿在这读了四年大学,退了伍季圣理便坚持留在这儿工作了,连姨妈也拿他没辙。
他喜欢台南,这里有他难忘的回忆。
循着地址所指,他找到一栋日式平房,看起来像公职人员的宿舍之类。这位杨教授听说再几年就退休了,目前人正在欧洲进行长期的学术交流,用多年积蓄买了块空地希望在退休之前盖栋房子,以便回来安享清闲日子。
季圣理整理一下仪容,拍拍身上的羊毛背心,很准时地揿下门铃。
‘来了!’屋内回应的声音清脆,他听到一阵细碎的资音,漆木门板很快开启。
开门的女子约莫二十多岁年纪,个头普通,大概一六○左右,纤细的身材穿着贴身的纯白罩衫,黑色及踝长裙,肩膀围了一块墨绿针织的喀什米尔披肩。
‘你好。’
季圣理怔住了。
他像定格了一般看着她脸蛋,那是一张圆圆小小的脸,下巴略尖,皮肤白里透红,有一双弧形美好的柳叶眉,莹亮清澈的圆眼睛,小巧微翘的鼻子,以及如春樱花瓣粉嫣的嘴唇正朝他有礼地浅笑。
他是不是看错了?
恐怕有将近一分钟,两人就这么对望着。
杨俐的笑脸慢慢出现困惑,眼前这个人怎么像傻了一般,愣愣地盯着她,门铃不是他按的吗?她偏着头,觉得对方应该不是自己在等的人。
‘请问你找谁吗?’
啊,这清脆悠扬的频率……季圣理眨眨眼,看她白皙无瑕的脸颊,一抹失望随即掠过。
没有。是呀,怎么可能?
‘我是“飞马”的建筑师,杨小姐吗?’从惊愕到失望一瞬即过,他很快调整回来。
杨例显得讶异,打量他的面容。‘我是。’
‘幸会。’他拿出名片,她接过时触碰到柔滑的葱指,一股异样的悸动如电窜过。
季圣理也说不上这感觉,有些陌生,有点熟悉……杨俐很仔细地看了名片——季圣理。不知怎么,她刚刚模到他的手时居然觉得……不太自在,太奇怪了,她不应该有这种反应的。他看起来好像有点紧张,也许这种情绪会传染。她并不多想,开朗地笑笑:‘请进,季先生。’
‘叫我小季吧。’他月兑了鞋跟在她身后进屋,一边觑她窈窕的背影,冷不防她转过头来。
‘好,那你叫我杨姐就行,这样方便多了。’杨俐显然是个爱笑的人,一直和和气气扬着嘴角。
杨姐?她看起来也没几岁啊,季圣理不太服气。
‘这间宿舍再两年就要归公了,我没有概念,不知道够不够时间设计完成一栋新房子?’
‘绝对足够的。不过你得具体告诉我心中的想法,或者特殊要求。’最初这一层,沟通是最重要的环节,建筑师提供创意,也须配合主人喜好,和客户一起完成可以得到相互满意的成果。
杨俐点点头,说了几项重点,大致都在季圣理的构思中。‘听爸爸说很喜欢你的作品,可以的话,就请你全权处理吧。’
‘谢谢你对我的深具信心。’
‘哪里,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她听马先生提过他的优秀,在看似简浅的设计中总有意想不到的深度存在,很难想象这样一个荣获国家金赏肯定的杰出人才竟是个年轻人,非常年轻,杨俐在心底猜他年纪。
听她这么说,季圣理有股反常的别扭,很忍不住想跟她证明些什么,虽然这种做法在他平常看来只会觉得无聊。‘既然杨教授看过我不少作品,应该知道我不是初出茅庐的了。’他现在很想接这个case,不想杨俐把他看轻。
季圣理从学生时代就参加不少竞图比赛,大三、大四则在马琮泽的事务所工读,所以他虽然才退伍半年,其实已累积两年半的实务经验,也夺得几次大小不等的奖勋。
‘我只是有点意外。’杨俐相当坦白。
季圣理看她纯真的气质,不觉感受吸引。
好像,真的好像。
和看小意的时候不一样,他看小意时看的只是她那颗可爱的痣,然后在心中怀念当年的影像。可是她……他端详着杨俐,不知不觉就将两边重叠。
‘我今年二十四岁。’
她的表情就是‘哇!年轻人’的样子。
‘你呢?’他也够直接了,没去想想这是普天下所有女人的秘密。
‘我二十九,快三十喽。’杨俐是特例,老老实实。
她有二十九!季圣理怎么看怎么不信。她那圆圆的眼睛和小脸无疑替她缩减了几年岁月,加上她留的还是那种耳下五公分稍稍打薄的学生头,更显得稚气许多;她的气质也不像,看起来没有心机,还好单纯的样子,气质也会骗人吗?
‘你看起来不像。’
‘不像二十九,像三十九吗?’
她一开玩笑,他就信了。‘你有名片的话,方便给我一张好吗?’其实他是想要她的名字,不好问,干脆要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