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冷了、凉了、寒了,她以为只是跟婆婆话不投机,却没想到在她心里,自己竟是如此失败的媳妇;更没想到的是,她会大费周章的找人来修理自己。
她不是不能说理的人哪,婆婆有意见何不当面跟她说?竟要摆出这教人难堪的阵仗?
沉入冰窖里的心还有余温,却在越来越不留情面的指责中,悲哀的停止跳动……
“御莆官居一品,是趄迁的栋梁之材,怎不知道娶妻娶德呢?”
她无德吗?如果以他们的眼光来看,或许吧!女人国的人不受迂腐的女诫局限的!
裘纱凌面无表情的站着,不为自己辩解——在主观的认定中,她无话可说,也不知道怎样才能逃离这窘人的场面,她连拂袖而去都不敢哪!
不敢!?裘纱凌也有不敢的时候?那个率性的自己到哪里去了?如果她套上了世俗的枷锁,又为何惹来这毫不留情的批判?
“她识字吗?”三叔祖问杜夫人。
“识得一些。”杜夫人含糊回答。基本上她对这媳妇几乎是一无所知的。
“既然识字怎么不懂敬奉翁姑、恭敬丈夫呢?”
他们是存心叫她受窘的吧!她明明站在面前,却视若无睹的谈论着她。
裘纱凌站在厅堂中间,前方左右的长辈们继续口沫横飞的指着、骂着。
不想听、不想听的啊!然而,还是听进去了,就像想转头离去,却抬不起生根的脚一般,她只能无助地站着,忍受有生以来最伤人的批判。
“德行上有了缺失还可挽救,这无子就麻烦了……”大叔祖最后下了总结:“趁着御莆年轻,该趁早给他纳门妾了。”
“其实素娘心里已有了人选,盈盈是御莆的表妹,品德容貌兼备;只是吕家总是书香门第,让盈盈屈居妾室恐有不妥……”
这就是婆婆打的主意!?裘纱凌恍然明白,说穿了,他们只是先挫挫她的锐气,最终的目的就是想迫她答应盈盈进门,不是吗?
婆婆为了遂自己的私心,竟不惜剥夺她仅有的尊严!
“这种事长辈作主便得了,御莆位居宰相,就是再娶个同妻也无不妥。趁今天宗族里的长辈们都在,咱们顺道把日子看一看吧!”伯父意有所指的瞟裘纱凌一眼,“总不能御莆官做得大,我们却连杯喜酒都喝不到吧!”
“大伯言重了!年轻人不懂事,没个规矩,这回一定让您尽兴。”杜夫人暗讽裘纱凌没有经过明媒正娶进门。
她淡淡的瞄向裘纱凌,“你可有意见?”这话是客套询问,表
示她是个周全的婆婆。谅她也不敢有意见!
“御莆知道这件事吗?”她只想问这个问题。如果今天这场面是他默许的……未免可恨!
杜夫人脸上一僵,有着被顶撞的恼怒,“御莆是我的儿,有什么我不能作主的?”
二叔祖也声援,“你也算一品夫人,好歹该知所进退,直呼御莆的名,成何体统!”
知所进退?去他的知所进退!她再也不要知所进退!裘纱凌握紧垂在身侧的手,逼急了,狗都会跳墙,何况是人!
她闭上眼,再张开时满是坚决,“我与御莆两心相许、情深意切,倘若命中注定无子也是老天爷的意思。”她不理会周遭纷纷传来的抽口气的声音,“请恕纱凌来自化外,不懂门阀世家的规矩,御莆如想再娶二妻……”她缓缓的扫过他们,“纱凌可以让贤。各位叔祖慢聊,请恕纱凌告退。”
说完,她微微欠身便转身离开,不理会身后的哇哇叫,只想找地方疗伤。
“你们看看……这真是成何体统、成何体统!”二叔祖气得帽儿歪歪、胡儿翘翘!
“叫御莆休了她!”伯父迳下决定。
“大哥,您是杜家大家长,您说句话吧!”三叔祖说。
大叔祖只手抚须,沉吟了片刻,说:“到底还是你们这房的事……素娘,你作个决定吧!”
御莆自小就聪颖过人,性情虽然温文,凡事却自有主见,从他坚持娶这么个女子就可看出。
他们原先以为御莆必定不是很重视这个女子,才会没用大礼迎娶,现下看来恐怕实情不是如此,她敢当面与他们抗衡,或许正是御莆给她的信心。
他老了,身为杜家大家长只是因为辈份最长,这称谓人家要敬便敬,不甩他也没辙,就像刚刚那丫头片子一样——一个不高兴扭头就走,难不成还能把她拉回来吗?还是别趟人家家务事这淌浑水吧!
裘纱凌的行为无异是公然挑衅,杜夫人脸上也有几分挂不住,“等御莆回来,我会要他给个交代。”这是场面话,她心里明白,儿子从来不是她能驾驶得了的。
“那就好。”大叔祖起身,“既然没事,咱们就回去了。”
众人鱼贯走出,杜夫人送到府外。
大叔祖突然想起,“祠堂祭祖之日,御莆会返乡吧!”宰相亲来祭拜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呢!
杜夫人点头,“我会跟御莆提起。”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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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方才在静心苑里的遭遇,裘纱凌心里倍感委屈;当朝宰相又如何?学问世家又怎样?她根本不屑高攀哪!
臭杜御莆、死杜御莆!都是他!要不是他,她何必忍气吞声的站在那里任人嘲讽谩骂!
娶同妻?哼!袭姐说得没错,经过几千几百年了,男人还是这般不长进,一个妻子都兜不平了,还想享齐人之福!?她要亲自问问,这是婆婆的主意还是他的!
心思一起,裘纱凌立刻急匆匆的走出去。
“夫人!?”小虹差点跟她撞个正着,“夫人要上哪去?”
“找相爷!”她撂下话就往外走。
小虹一想不对,赶紧拉住裘纱凌,“唉哟!我的好夫人!相爷在哪里您可知道?”
裘纱凌瞪她一眼,“在宫里不是?”
“这宫里那么大,您知道相爷在哪里办公?”
裘纱凌一想也对,虚心求教:“那相爷会在哪里办公?”
“相爷身兼数职,如果不在尚书省就在弘文馆,要不可能在集贤殿,”小虹扳扳手指好努力的算,“圣上离宫往骊山去了,相爷就不会在圣上跟前,那也可能在东宫殿下那里……”
“慢!”裘纱凌越听越头痛,“也就是说,根本不可能确定他人在哪里啰?”
“是啊!相爷位居百官之首、日理万机……”
“可以了!”真受不了这些歌功颂德!裘纱凌突然想到,“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连皇帝老爷不在宫里都知道!
“府里每个人都知道呀!”
裘纱凌拢起秀眉,“那你为何没有提起过?”她居然以为他只是普通药商!
“夫人又没问过。”小虹理所当然的回。
她觉得很无力,弄了半天只能怪自己笨,怨不得人。裘纱凌垂头丧气的踱回房里。
“夫人不是要找相爷吗?”小虹亦步亦趋的跟着问。
她挥挥手,“你不是说他很难找吗?算了。”
不忍见到向来神采奕奕的夫人沮丧的模样,小虹想到了好主意,“夫人可以修书一封,我请人送进宫里,总会辗转传到相爷手中的!”
这样也行,总比枯等好。裘纱凌立即草草写好,交给小虹,“那就麻烦你了。”
“夫人别这么说!小虹这就去办!”
裘纱凌点头。现在就等吧!等他看到信之后早早回府,好让她问个清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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