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社的活动常常是纸上谈兵,临时取消并不令人意外。但我被强押着上路才是令人生气的重点!
每次举办活动部可看出中国人推拖拉的个性。常常是某某人去,某某人才要去,或某某人去,某某人就不去,搞得人数一直无法确定。昨晚话剧社社长与干部只好宣布取消活动。
本来情势如何演变是不关我的事的,偏偏姜美祯那只蝴蝶,硬是要拖我下水。
她和龚信文在昨天傍晚来公寓找殷然玺,告之社团的决定;同时若殷然玺不反对的话,她希望他们“那几个人”能照计画出游。当然,“那几个人”之中,把我也包含进去了。
我才不会那么儍,把宝贵的星期假日,夹在两对恋人中浪费掉。
姜美祯提议再找三乙的两个学弟一起去。我本以为时间如此匆促,陈昭宜他们应该来不及准备的,没想到他俩一口就答应,还提出几个他们老早想一游的地点,害我不得不同他们一起上路。
因为人少,殷然玺和他的女友便开着自用轿车出游。出发时龚信文和两个学弟与殷然玺同车,我和姜美祯则搭“师母”的车。
一聊之下,才知道“师母”全名叫方真绮,不过听得出来她很喜欢我们叫她师母。尤其是许维廷那狗腿的,从中午在光莒新城大门前集合时,就直缠着方真绮师母长、师母短的;从他口中讲出来的话之逢迎谄媚的,真想在我们鸡皮疙瘩掉光之前,拿只针好好缝住他的嘴。
旅游的路线并没有确定,只是先到日月潭,也许也会去九族文化村,晚上可能住某农场的小木屋;明天则视情况而定,可能会去溪头、杉林溪,或者是去某游乐园。光看这一大堆可能、也许的,就料到前途末卜。计画不周全的旅游别期待会有多好玩,不过有恋人为伴者例外。像姜美祯和方真绮,当车子驶离市区后,两人面泛红光的笑容,活似把这次出游当蜜月旅行似的。只不过方真绮偶尔会看着后视镜里殷然玺的车子低咕几句;而这个偶尔到目前为止已经是第六次了。
“你们真的都不会开车吗?我记得我在十八岁生日当天就考上汽车驾照了!”她拂拂耳边被车内冷气所吹动的细发,“如果你们其中一个会开车的话,我和然玺也不用分开坐。哪知道跟他出来玩是当你们的司机!”
我和姜美祯都坐在后座,的确是把她当司机看待。
“我实在很后悔买这辆车。”方真绮接着又说:“奉劝你们还是别学开车的好。一旦会开车,就会损失掉很多淑女才享有的权利!”
我和姜美祯对视了一眼。然后我说:“对呀!如果自己开车的话,男朋友就不愿意送我们回家了。”
“你怎么知道?”她有些意外我说中她的心事。
“猜的。”国中生也猜得出来,何况好久以前的某个夜里,我还听过她为了殷然玺不送她回家的事大发瞠怒。
“交男朋友这回事呀!在五专时候是看不准的。”方真绮自后照镜里瞄瞄姜美祯,“你们当初怎么会选择读五专?高不成低不就的,遇得到好男孩吗?”
美女相会就会这样,总是想分出个高下来。方真绮和姜美祯外表的美态是各有各的味道,只是姜美祯略带少女的纯真,稍稍胜过方真绮成熟女人味的造作。难怪方真绮急于在言词上压低姜美祯的姿态。
只是方真绮太小看姜美祯了。姜美祯外型虽纯,内在可老练得出乎人所能想像。同班几年来没看过她爆发脾气过,再怎么激她、惹她,她也能笑着说没关系。不过可别真的以为没关系,她若兴头一来,可是三言两语就损得人无力招架。
我看着姜美祯,她慧黠的黑眸闪烁着顽皮的晶光,两手扶着驾驶座的椅背,一边听方真绮的话,一边看着前方路况。
“五专毕业后能做些什么?要再进修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吧!另外,即使有了男朋友,男朋友凭五专学历,一个月能有多少薪水?好,就算男朋友争气考上大学、再上研究所、再当两年兵,这么多年下来,能确定他的心不变吗?”方真绮喋喋不休,继续说道:“女孩子的终生幸福决定在能不能遇到一个好男人。所以在国中毕业后的抉择是最重要的,决定你未来的路后,也就决定了你未来的生活空间。进入五专实在是个不太正确的选择,你们不觉得吗?”
对于她一副“师母”教诲着学生的模样,我看不惯;对于她话中的内容,我更听不惯;我和姜美祯交换了个眼神,决定由她出马和方真绮对阵。
姜美祯从中间的空隙,爬到前座。她眨眨清亮的大眼,看着方真绮的侧面轮廓,“师母是大学毕业的?在大学里头认识老师的?”声音是一派让人不设防的清纯。
“我在大学毕业后,出国进修了两年;进入电脑公司后,认识然玺的。”方真绮露出自傲的微笑,“好男人只会聚集在某些高阶环境里,你必须努力进入那个环境,才能遇见梦中情人。”
“哦——没想到师母除了美丽外,还有那么优秀的学历。那么师母,今天这么优秀的你,怎么会来载我们这两个小五专生?不是太小材大用了吗?”
我捂着嘴窃笑,在文字里动手脚是姜美祯的习惯。只可惜被损的人常常还不自觉呢!
方真绮清清嗓子,我相信她应该已经发现姜美祯话中向她下战书的意味,不过她倒也沉着,自信的神采未曾减弱。
“还不是因为你们的老师。当初他只是南下探视重病的姑婆,没想到竟接下你们学校的聘书;这才真是大材小用。害得我只好也申请南调。”
姜美祯点点头,“师母,你不赞成老师在这所烂五专教书,为什么老师还来教呢?”她食指轻抚着下唇。连跟女生说话,她也不忘摆出动人的姿容。“据我所知,一旦男人真的爱上某个女人的话,不是会对那个女人言听计从的吗?”
方真绮听出她的隐喻,强忍着不动气。“我们女人当然不能恃宠而骄,要尽力体谅对方的心思。”
我动了动鼻子嗅嗅,闻到火药味了。
“哦——可是师母不会觉得这场出游对你很不公平吗?你为什么不向老师提出别带我们这些电灯泡一起出来玩的要求?”姜美祯逐步攻进主题。
“这……既然他已经答应你们,我自然得配合他来照顾你们呀!”方真绮聪明地经营后退之路。
“可是,我怎么觉得师母和老师之间,一点也不像我和我那个没前途的小男朋友?我觉得好像都是师母在迁就老师。”姜美祯索性点明,“现代的爱情不是提倡女人是要让男人宠的,而不是要伺候男人的吗?”
我忍不住想鼓掌。不是因为姜美祯的言词够犀利,而是因为她的观察够灵敏;竟然看得出殷然玺并不喜欢方真绮。只要她点出这个重点,绝对能将方真绮的脸刷得铁青。
方真绮颜部肌肉抽动了两下,“你的意思是我在伺候然玺?”
“没有哇!我只是觉得师母好像在用死缠烂打的烂招,倒追老师而已。”
喔哦——姜美祯居然这么大胆,不怕中途被赶下车吗?
我看见方真绮紧紧握着方向盘,她说:“所以我不喜欢和像你们这种年纪的女孩谈话,一点也不成熟!”
“师母,我们的年纪相差很多吗?”可怜的方真绮,又中姜美祯的计了,“啊!你不说我还不觉得,师母的眼尾有不少微细的纹路,只要一眨眼或一笑都看得到吔!你今天是不是忘了用欧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