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她蹑足进若望房间,到浴室准备好梳洗用的东西,一切妥当,于是叫若望起床,替他穿上件晨褛。若望因为她是女孩,不让她进浴室侍候,她便替若望把衣服拿出来。
今天风大,一条黑皮裤、黑皮夹克、黑皮长靴、黑皮风帽。
她替他拿著书,陪他到饭厅吃早餐。
然后送他出花园、下台阶,把书本放在车后,若望上车前,她把一条白色尼龙毛冷颈巾围在夹克外,笑笑:“挺有型的!”
若望低头看看,最近同学都称赞他服装讲究,他对田瑛毫不怀疑。
若望上课后,田瑛为他收拾房间,清理床单、枕套。她吃过早餐后,便要温习昨晚的功课,毕竟,她还是女书僮。
若望的信件她要放好,电话由她代答,下午她还可以把时间腾出来编织羊毛衣。
不过若望下课前一个半小时,便要到厨房看看若望今天下课吃的点心。
她又替若望在房间里插几支康乃馨。
若望回来,她既要替他拿东西,又要为他更衣陪他吃下午茶。换上便服便鞋,身份又变了女书僮,陪若望温习功课。
晚餐她总要花点心思,叫厨房换换口味:西莱、中国菜、广东莱、潮州菜、上海菜、四川菜、北京菜……她怕重复若望会讨厌。
侍候若望吃饭后,若望通常要她调好洗澡水,便放她去吃晚饭。饭后若望看电视或听音乐,田瑛就在身旁侍候茶水。
天气干燥,若望睡前,因瑛会要他喝碗糖水。
侍候了若望上了床,拉好窗幔,关上灯,然后拉好房门,田瑛便去收拾书房和准备明天的书本。
以后,便是她自己的时间。
一天的工作完毕,她也很需要休息。
肥祥看过她工作几天,认为满意;于是,正式向若望辞职。
肥祥成家立室去了。
这天,若望和生伯两主仆在露台聊天。
“少爷,田瑛侍候你,还可以吧?”
“很好!”若望在喝他的杏仁茶。他伸长了两条腿,蓝白小榜子绒裤,配一件娇黄圆领冷衫。外面太阳暖,没穿外褛:“现在和几年前媚姨在的时候没有什幺分别了,我感到很舒服。女孩子,心思是细些,我心里正在想,她已经做了!”
“田瑛不单只是个好女孩,还会做个贤妻良母,这种女孩子,可遇不可求。可惜她来历不明,如果她是个千金小姐该多好!”
“生伯,你在说什幺?”
“老仆认为田瑛可以做我们少女乃,可惜她并非出身于豪门。”
“你怎会说这种话?”若望皱起眉头,那双眼皮的大眼睛露出了黯淡之光:“对自己好就要她做媳妇?况且,她还那幺小,这些话别让田瑛听到,会吓跑她的。”
“她是乡下女,出身是穷些。”
“根本与贫富无关。男女之间,真的不可以做个朋友?我带她回来,可不是要她做我的妻子。”
“我明白,不应该乘人之危。不过,田瑛并不喜欢尚享少爷,她甚至拒绝尚享少爷为她领取身份证。”
“她有权喜欢或不喜欢谁,那是她的事。而且,只要她高兴,还有马田、洛波、艾特华等……任她选择。”
生伯一直是站着的,他垂头看小主人:“要是田瑛爱上了少爷呢?”
“没有这个可能,她对我忠心、又细心,但是,她不会爱上我,我感觉得到的。”
“若她自己承认?”
“我和你打赌,她不会,她甚至不懂。她还很纯真,不要令她烦恼。”若望补充说:“若她爱我,我愿意输一万元,而且一个月不吃早餐。”
若望抬头看生伯:“你呢?”
“我不要一个月人工,一个月不吃早餐。”
“也公平!决定了。”若望笑笑站起来,回到房子里去。
生伯是怎样都不服气,他不怕输,他相信自己的眼光。这天若望上学校,田瑛在编织毛衣。“田瑛,你认为我们少爷怎样?”
“少爷?”她始终是一针一针地编织:“少爷是个好人,心肠好、慷慨、又有同情心,否则,他也不会把我带回来,把我扔在街上,让我冷死、饿死。”
“除了心肠好,没有别的优点了吗?”
“有人情味,肥祥只不过侍候少爷七个月,肥祥结婚,少爷送他五万元支票。”
“太太留下不少财产给少爷,钱并不算什幺。”
“但有钱人未必慷慨。”
“少爷其它方面的优点呢?”
“他对我们下人也很好,没阔少爷架子。”
生伯可急,他想要的,并不是这些:“你不觉得少爷很英俊、外型很好、很有魁力?他笑的时候有个圆酒窝。”
“是吗?怪不得那幺多小姐来追求少爷,除了史妮小姐和比丝小姐,尚享少爷说外面还有好几个。”
“你本人的感觉怎样?”
“什幺感觉?”田瑛举起冷衫看了看,又继续再编织。
“少爷对女孩子的吸引力!”
田瑛笑笑:“那是小姐们的事,轮不到我们下人费心。”
“唉!你没有想过,少爷可能会成为你的男朋友?”
“那是绝对没可能的。”
“你虽然不是千金小姐,但是,少爷不会计较这些,如果你们相爱的话。”
“我知道,我也不担心这个问题,但是,我也不会爱上少爷,哪怕他更英俊、更迷人。生伯,我不会,也不能,真的!”
“你在担心什幺?少爷不会计较。”
“我不担心少爷,但是我……”田瑛摇一下头:“那是我自己的问题,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说得对吗?”
“你不是说过自己无家、无亲无故吗?”
“生伯,我很明白你的意思。我会报答少爷,但我不会爱他。我不可以,我不能够。其实,少爷也不会爱我,谢谢你一番美意。”
“你做了我们少女乃,少爷会很疼爱你,你一生享用不尽。”
“我不敢妄想,但求不要给少爷添麻烦。我将来会嫁人,但一定不会是少爷。”
“尚享少爷?”
“尚享少爷?”她笑起来,生伯觉得她很开心:“会是他吗?其实尚享少爷也不错。”
“那幺说,你是喜欢尚享少爷了。”
“生伯,”她收住了笑容:“我以前不相信缘份,现在倒有点相信。我年纪还小,少爷也这样说。恋爱的事,就交给上天决定吧!”
田瑛说过不喜欢若望,生伯是肯定输了,但是,生伯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若望。他不是不肯认输,愿赌服输,应该的,但是,就算若望真的不在乎,也损害了他的自尊心,那就别提了。
若望也从不提,或者,他早已忘记了和生伯的打赌。
这天若望下课回来,他又叫田瑛看一份英文报。
“还认得这位小姐吗?”他指住报纸上一张相片。
田瑛看了看,模了模自己的脸:“认得!是很像我的那一个。不过我现在相信,她不像我,她比我高贵美丽。怎幺常登她的相片,她要拍电影?”
“不!她不是那种女孩子,她和家里发生了意见,离开了她的家,来了这儿!”
“啊,失踪少女!”
“也不能这样说,她已经十九岁,她有权到另外一个国家旅行或停留。”
“十九岁了!”
“唔!她的学历很好,在瑞士最著名的女校念完中学,考进英国牛津大学念了半年,突然申请停学,跟着便失了踪,现在才知道她来了这儿。”
“她头上好象戴着一顶皇冠!”田瑛蹲着身看。
“这是她十八岁生辰拍的照片,皇冠是中东一个国家的国王送的。”
“啊!”田瑛点点头:“她看来真像公主!”
“天使!”若望冲口而出:“给我拿把剪刀。”
若望把相片剪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