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真对不起!”
“不要叫我外婆,我没有这份好福气,而且,我女儿还不到三十,哪来十六岁的女儿。”陈老太太转过头去不看她。
“妈,琥珀是我的侄女,依照亲戚关系,她应该叫你外婆。”柏年立刻代琥珀说话,“而且,她已经知道错了,她是来道歉的。”
“不敢当!”
柏年看了看妻子一眼,陈倩云说:“妈,你大人大量,何必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她是乡下人,什幺都不懂,算了,原谅她一次吧!”
“哼!”
“琥珀!”陈倩云说:“你还不赶快请外婆不要生气?气坏了外婆,可不得了。”
“外婆,你不要气坏了,你要骂要打,随你喜欢,晚辈不敢反抗。”
“啊!你是说我骂你、打你。”
“不,妈,”柏年抢在琥珀前头:“她只是尊重你,愿意接受你的教训。”
“跟外婆道晚安。”陈倩云算是助她一臂之力:“去睡吧!”
“外婆晚安!”
柏年向她挥挥手,示意她出去,琥珀立刻离开房间,吐了一口气。
琥珀念的学校虽然是学店,但是,她的英文,每次TEST仍然得到鸡蛋一个。
琥珀有点苦恼,不过,她总算认识了二十六个英文字母,这也算得上是她的收获。
其实,只要能够上学,琥珀已经很满足。
宝课虽然不好,但是,却很受同学欢迎,因为,她有一张真正漂亮的面孔,比什幺世界小姐还要漂亮。所以,男同学喜欢她,争着为她抄笔记,一个年轻的阿SIR,还主动为琥珀补习英文。
张SIR是一个三十岁的年轻人,他自己也承认刚由大专出来,很多人都说他英文发音不准,不过,对琥珀来说,已经够棒了。在张SIR和琥珀的努力之下,琥珀的功课已逐渐上轨道。
冷柏年很高兴,又塞了五百元赏给琥珀。
这天,琥珀穿著校服,白短袜,黑色学生皮鞋,束着马尾,背着书包由学校回来。
在花园,意外地,她看见黑王子——王子宁,他穿著白T恤、白牛仔裤,他皮肤黑,穿白色的衣服最好看。
他看见她,诧异而又惊艳,她看见他,冷漠而又愤恨,她没有忘记,那晚的舞会,他在众人面前,怎样作弄她。
“你……”王子宁想叫住她。
琥珀看他一眼,冷哼一声,昂着头,进屋里去了。
王子宁独个儿在花园呆了一阵,这漂亮的女孩子,似曾相识,可是,又记不起在哪儿见过。
今天,是陈倩云请王夫人母子吃午餐。午餐后,逛完公司,王夫人带儿子来探望陈老太太,前些日子陈老太太“病了”,闹得陈倩云的娘家,人人皆知。
王子宁走进屋子去,缠住陈倩云问:“表姑妈,你一共有多少个孩子?”
“两个,十岁的亨利和六岁的宝莲,你都见过了。”
“可是,还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孩。”
“女孩?我们家只有一个女孩。”
“子宁一定是说那个由乡下来的土货。”
倒是陈老太太聪明。
“啊!你问的是琥珀?”
“哪一个琥珀?”王夫人问。
“那天在大姐家开舞会,给子宁碰在地上的那一个。”
“啊!来得正好。”王夫人虽然只有子宁一个儿子,不过却能严厉管教:“子宁,我要你向琥珀道歉。”
“她不是琥珀,她是另外一个女孩子。”
陈倩云和陈老太太交换看了一眼,除了琥珀还有谁?陈老太太问:“子宁,你说的女孩子是怎幺样的?告诉我。”
“她很漂亮,没有涂胭脂,长长的头发束起来梳一条马尾,活泼可爱。她穿著校服,年纪很小,刚拿着课本回来的那一个。”
“她就是琥珀!”
“不,琥珀我又不是没有见过,她和那女孩子,一个是天,一个是地,琥珀是庸脂俗粉,年纪又大。这个女孩子清秀可爱又年轻。”
“阿四,”陈老太太说:“叫侄小姐立刻下来。告诉她有要紧的事。”
阿四去了,王子宁很高兴,他是一心一意想认识那女孩子。
不一会,琥珀下楼,王子宁指住她:“就是她!她是谁?”
陈倩云笑了起来,对琥珀说:“把你的名字,告诉子宁表哥。”
“冷琥珀!”
“怎幺完全换了样子,简直是两个人,你真的是琥珀?那天晚上的琥珀?”
“是的,如果没有什幺事,我要回房间。”
“陪我谈一会,可以吗?”
“对不起,我功课忙,没有空!”
“喂!”
“子宁,别打扰琥珀,让她去做功课。”王夫人制止儿子。
“姑婆。”王子宁竟然向陈老太太求助。
“琥珀!”陈老太太喝一声:“下来,陪子宁去花园看金鱼。”
琥珀站在楼梯顶,咬住下唇。
“下来呀!你真不懂礼貌。”
“琥珀!”陈倩云说:“别又惹你外婆生气,她心脏病罢好。
这句话,压力最大,琥珀无可奈何地下楼。
王夫人在埋怨儿子:“强人所难,何苦!”
“你不用管她,她是装用功,其实是个小家种,看见陌生人就吃惊。”陈老太太盯着她。
琥珀已下楼来了,王夫人看着她,她和蔼地笑着:“这孩子漂亮又可爱,实在讨人喜欢,琥珀,你功课忙,陪他走一个圈就够了,别管他,他老是贪玩,劣性难改。
“琥珀,好好侍候子宁表哥。”陈倩云叮嘱:“不要再发脾气,不准吵架。”
“她那张嘴巴,就是生出来骂人的。”陈老太太滔滔不绝:“她连我也敢骂……”
“走吧!”琥珀轻声对子宁说。
子宁立刻跟她出去,他本来很开心,有很多话说,可是,一直看着琥珀闷不作声,他自己也笑不出来:“在生气?”
琥珀微张着唇,终于,又闭上了口。
“跟我说几句话好不好?”
“你喜欢说什幺?自己尽避说,我又没有封住你的口。”
“可是,一个人说话有什幺意思?”子宁很孩子气:“求求你,不要生气。”
“嘿!”琥珀仰起头,在看那棵高高的白兰树。
“我知道,你仍然为舞会的事生气。”
“像我这种小人物,是应该让你们这些公子哥儿寻开心的。况且,摔了一跤又算什幺?多吃点苦头,以后可能还会有好日子过。”
“你为什幺说我是公子哥儿?我又不是整天在女孩堆里混的贾宝玉,我是个男子汉大丈夫,我绝不会欺负女人,那晚我们只不过打赌开玩笑,大家都玩惯了,以为你不会介意。”
“我知道,你们那班表哥、表姐、表妹、表弟,全都是留学生,你们有幽默感、风趣、量大,做什幺事情都不介意,哪怕是杀了人也不介意。我呢?没喝过洋水,不懂享受不懂玩,老土、小家子气,追不上时代。”
“也许,那天晚上,我们玩得过分了一点,但是,我们是没有恶意的。”
“你们存心作弄我的,见我上头土脑,就想拿我开玩笑。”
“表……嗨!琥珀,你多少岁?”
“十六,怎样?”
“你知道那天晚上你有多老?我们猜你起码有二十四五岁。”子宁笑了起来,“我不明白你为什幺把自己打扮成粤剧的花旦一样,那发型,那五颜六色的化妆品,还有那套衣服,哈……简直像个暴发户的姨太太,就只差没有珠光宝气。”
“你知道我为什幺会那样吗?因为我爱美,我要把自己打扮成凤凰。”
“美?你真的不知道吗?那天晚上,你难看死了,我们都在笑。”
“人丑就要被人笑,这个世界真不公平,好吧!回去吧,否则,我这个难看死的小家种,会闷得你连晚饭也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