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你也知道,创意这种东西要说属于谁的,是很难举出证据的。对方也很坦白地告诉T台高层,自己曾经是『游传播』的一员。现在的企划案,是大家共同讨论出来的点子,是他们的心血。可是他们百分之百没有抄袭『游传播』底定的案子。事实上,两个案子一比对,也确实无法说哪里有抄袭之处,只能说点子雷同而已。”
“……如果想提出诉讼,也不是不可能的。点子是在『游传播』中构思的,当编剧、企划的工作,就是替公司想点子,点子就是公司的财产,怎么能外带?”金龙生平最讨厌的,就是此类游走于模糊地带,企图混淆视听、颠非为是的恶行。
“你说的也对,可是小游似乎无意兴讼。她毕竟不像你我在这圈子待得久,经验又丰富,很多事的处理对她而言是初次的经验。我是不赞成她提告诉啦,劳民伤财的。不过你要是有心,下回见到她,可以给她建议啊!”金龙耸耸肩。“那种年纪的女敕娃儿,跟我这种老人家玩的圈子又不一样,我想我是没这机会给她开导的。”
再说,人家也不见得会感激。
“话别说得太早,人与人的缘分是很难说的。搞不好就那么巧,让你遇到她。小周,我知道你这个人就是一张嘴得理不饶人,骨子里还是挺心软的,你就别太硬ㄍㄧㄥ了,好好地指引后辈一条生路吧!”
金龙笑笑,对芳翾的善心提议,实在不便多说什么。她不晓得,问题不是他要不要对游彩钰伸出援手,而是游彩钰愿不愿意接受他的援手吧?毕竟,在游彩钰的眼中,自己可是头号“敌人”咧!
接到端木扬打来的电话时,着实令金龙吃了一惊。他吃惊的不是端木扬的电话--次数虽不频繁,但端木偶尔也会打来寒暄两句,多半是问候他为何久久没到俱乐部来坐坐--而是他电话中所说的内容。
简洁地打过招呼后,开门见山地,端木就问他现在有没有空,可以到俱乐部来一趟吗?
正在开车打算回家补眠的金龙,抬起腕表一瞧--都已经深夜十一点了。他当下反问端木,是什么重要的事,会在这种时间找他到俱乐部去?结果……
“她七点多就来了,喝到现在就是不肯放开酒瓶。”
指着坐在“夜舞俱乐部”典雅小沙龙的吧台前,喝得醉醺醺的游彩钰,端木叹口气说:“谢谢你肯赶过来,周董,因为我是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她家里的电话没有人接,她公司的电话也一样。她已经连续一个礼拜都在这儿喝得不省人事了,每次都是我送她上出租车的,我真的觉得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所以才和你联络的。”
“为什么联络我呢?”金龙好气又好笑地瞪了端木一眼。
竟在电话中说什么“有个人在等你,你要是再不出现,她的性命会有危险”这种话来恐吓他。吓得金龙立刻掉转方向盘,飞奔到俱乐部来。牵扯到一条性命,毕竟非同小可。
“你不要瞪我嘛,虽然看起来她没有立即的生命危险,但是照她这种速度喝下去,早晚会急性酒精中毒的。”
“那就不要卖酒给她!”
“周董,你不要说笑了,这里不卖酒给她,外头的便利商店、超级市场哪里没有酒?在这儿喝,总比在外头大马路上喝要安全点儿吧?言归正传,我联络你的理由,是因为她每天坐在那边喝闷酒,一句话都不肯说,可是每每她喝到人事不知的时候,你知道她会说什么吗?”
“天知道。”
端木扬扬眉。“『周金龙,你给我滚过来,我现在要见你!』、『周金龙,你快点过来啊!』、『周金龙,你死到哪里去了?』以上三句话,无限重复。所以我只能假设,解铃还需系铃人,你来,才能解开她借酒浇愁的行为。”
“我又不是她的谁,这颗草莓也太娇贵了吧?想见我,不会自己来找我啊!叫我来就来。”
“也许人家不好意思去见你,酒后吐真言嘛!”拍拍金龙的肩膀,端木说。“她就拜托你了。虽然我很欢迎大家来这儿消费,可是拿酒当开水喝的醉客,对我们而言也是挺棘手的。你帮我这个忙,改天我一定答谢你。”
“哼,你这俱乐部老板还当得真辛苦。”金龙小小地反嘲一句。
“哪里,混口饭吃而已。”摆出“请吧”的姿势,端木退后一步,用行动暗示“烂摊子”移交给他了。
坐上贼船的金龙,不得已只好“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他踩着缓慢的步伐,来到游彩钰的身边。一开始,也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索性先举手,跟酒保要了杯冰山威士忌。
“……周金龙……滚……过来……”她丝毫没有察觉到口中的“周金龙”已经翩然降临在自己身边,还继续对着手中的酒杯喃喃低语。
金龙啜口酒,以凉凉的口吻,打破沉默说:“妳这么想见我,我还真是受宠若惊呢,游制作人。”
“……”
蹙起眉头,抬起一双醺醺醉眼,费劲地把失焦的瞳眸,锁定在金龙的脸上,宛如慢动作放影似的,她细眉渐渐舒展开,啊地叫道:“周……金……龙……可、可……让我……等到你了……”
口齿不清地说完后,还补上傻憨憨的笑脸。
“很高兴妳达成心愿了。怎么,妳专程在这儿等我,是想找我喝酒吗?”
摇了摇头,晃了晃脑,游彩钰在空中比划着手指,小脸纠结成团,努力地思考着。末几,她豁然开朗地一叫。“我、我想起来了……我要跟你磕头……谢罪……你等等,先让我离开……这椅子好高……”
连站都站不稳的她,前颠后偃地摇晃起身,东摇西晃的模样,教金龙看不下去,他扣住她的手臂说:“什么叩谢?不要闹了,妳先喝点水,醒醒脑袋吧!”
“不、不行……”
以出乎他所料的力量,她挣月兑他的手,一边寻找着能跪的空间,一边嘟囔地说:“……我随便就……骂……你不……对……是我不好……让我跪……否则我良心不安……”
也跟着离开椅子,金龙眼明手快地二度拉住她的双臂,一边阻止她真的在众人面前对自己下跪(要不,谁知道明天会传什么八卦出去?),一边说:“不要跪,我接受妳的道歉,这总行了吧?我原谅妳,那件事我没放在心上。”
“不!你应该要生气的!”忽然从醉醺醺又转为发脾气的脸,她很“卢”地摇头说:“我非跪不可!你让我跪、我一定要跪,我、我、我……呜呜呜,你不让我跪,我就要哭给你看……”
完了,没什么比一名又哭又闹的醉女更难以应付!
四周的好奇目光越来越多,虽然他平日行事低调,媒体上也不常曝光,一时之间应该还不容易让圈外人认出他是谁,可是他的人面极广,万一有熟人在场……
“那这样吧,妳不要在这边跪,我们先离开,等到外头后,妳要怎么跪都随便妳。”半哄半骗的,金龙滴着冷汗说道。
“我不,我要在这边……呕!”
说时迟那时快--这种武侠小说才会出现的场面,用在这当下真是再贴切不过了--金龙眼看着她毫无预兆地“贡献”了摊浊黄苦水在自己崭新的名牌西装上,还来不及挽救,就听到她连连作呕,连自己的皮鞋也没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