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我真是好讨厌自己这种自怜的想法!天晴忽然看见胸口里另一个丑陋的自己。
为什么他说的每句话,她都非要把它往恶意去解释呢?他说谢礼也许就是谢礼,没人说那是遮羞费。至于翡翠也是,他也许真的是为她着想,才会想收回去,并不是担心她会因翡翠而握住他钱家的把柄!不让钱伯母提及过去的女友,阻止钱伯母与她的聊天,也可能是他不想拿这些八卦来耽误她,而不是认为她会翻脸,会在他妈面前发飙揭穿昨夜的事!总之……
我不要再继续这样酸溜溜地把他此刻的一言、一行、一切,都归咎为他在逃避责任了。钱雨并不欠她什么。
昨天晚上是两情厢悦,他与她都是成年男女,都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没有谁是对、谁是错,也没有谁该如何、谁又不能怎么样。是我自己挑选的,就要走下去!“掰掰!”
绽放出她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笑容后,天晴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跳上吉普车。“小心开车喔,大成!”
“我会的,钱哥你放心。”
车子发动后,过了好一会儿,天晴才有勇气,由后视镜中看着那抹逐渐远去的身影,直到层层叠叠的林木阻挡,再也看不到为止。都结束了。
天晴咬着下唇,以十指紧扣住翡翠。
我不会哭的。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不后悔。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已经心满意足了,所以……她闭上双眼,深深地吸进一口山上清冽的空气。等回到台北后,她就会重新振作,把什么男人全都踹到一边去,继续为自己的梦想而努力!
第七章
“晴天女圭女圭!你看这个、这个会不会是那个钱雨啊?!”翻着早报的方东新,忽然大叫,招着手要天晴过来一起看报纸。听到钱雨两字,天晴的心脏像被人撞击了一下,但她旋即挥开它。“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敝?”头版的吊唁启事,斗大地登着有关钱雨的爷爷往生的消息,还有举行公祭、追思的地点等等。原来他们打算在台北举办丧礼啊!这也不奇怪,以钱雨的身份地位来说,应该会有许多重量级的财经人物现身。“是那个钱雨没错啊!”她叹口气说:“他的爷爷走了。”
上回请假,天晴没告诉方东新自己要去哪里,所以他不知道,她还是目送他的爷爷步上人生终站的人之一呢!“你是不是应该去上炷香、致个意啊?”
天晴没多作考虑就摇头说:“不用了,我这种小人物,去了只会占据他们的时间,何必呢?”不想再和钱雨有任何接触,即使他不见得会误会她吊唁老人家的目的,但她也不愿再勉强自己在他面前乔装了。那是件很劳心费神的事,掩藏心意或演戏,都不是她的本性,她是逼不得已才会那么做的。没有人规定非得到丧礼上,才能表现出自己的哀悼吧?“说得也是。不过可以乘机开开眼界,当天想必是冠盖云集,搞不好还会有摄影机、记者到场耶!”“大哥,你也帮帮忙!那种场合还想凑什么热闹啊?”天晴白他一眼。“去替圆圆清理它的笼子啦!它又吐得四处脏兮兮的。”“又吐啦?”方东新仰天哀嚎。“张太太,我拜托你,快点回来接你家的圆圆回去吧!”“人家正在希腊度假呢!哼,现在知道叫苦连天了吧?”天晴毫无同情心地踹他一腿说:“快点去,少废话!”“是……”拖着长长的语尾,方东新意兴阑珊地由柜台后起身时,听到店门传来叮当的声响。“欢迎光——钱先生?!你怎么会有空光顾本店?”天晴脸色一白。钱雨?!他来做什么?大手摘下鼻梁上的墨镜,几日不见,有些憔悴,但依旧是魅力十足的俊挺模样。钱雨黑瞳下方的淡淡阴影,述说他过着多么忙碌的日子。公务、私事两头夹着烧,不累才怪。
既然这么累,干嘛还来找她呢?她和他已经没关系了啊!“我想借一下贵店的晴天女圭女圭,可以吗?”勾着唇角,他虽然问着方东新,眼睛却似笑非笑地对着天晴猛放电。“当然可以!请、请……”东新毕恭毕敬地说着。“天晴,店里有我和小由就够了,你陪钱先生,看他要去哪里。”“抱歉喔!”天晴白了东新一眼,接着冷冷地瞪着钱雨说:“本小姐忙着结账,实在没空‘陪’谁出门。况且,钱先生,这儿是宠物店,不是晴天女圭女圭出租店,你上错门也找错地方了。”“天晴,你不必这么凶吧!”东新闻到火药味,急忙缓颊。
“没关系。”钱雨点头说:“在你上班时间跑来,是我没多作考虑。这样好了,我在外头等。你中午总要吃饭吧?愿意让我请客吗?”“我没有让你请吃饭的理由,也不方便,我自己带了饭盒。”
这是谎话,她当然没带什么饭盒,她从不开伙的。但只要能让他赶快从自己面前离开,什么谎话她都可以面不改色地说。有空来找我,还不如快点回家去睡觉吧!也不看看你那张光采顿失的脸颊,都凹下去了!偏偏连这样的他,都还能令自己心跳加速,天晴觉得自己真是不可救药。“那你们就在店里谈好了,我和小由刚好要去后头清理狗笼,没人会打扰你们,你们慢慢谈。”东新这次抢在天晴能阻拦前,对小由挤眉弄眼,说:“对不对啊,小由?”“对对!你们聊。”
……你们出卖我!天晴怨恨的视线,直跟到他们俩一前一后地消失为止。可恶!小由、大哥,我会记住这次的!“希望没打扰到你什么。”明知故问的男人,还大言不惭地微笑说。
如果对他张牙舞爪下去,显得奇怪的会是她,因此天晴只好不情愿地开口说:“你不是应该忙着准备爷爷的头七,怎么还跑来这儿?”“我不能来看看你吗?”他口气暧昧地说。
天晴耳根一热。“我有什么好看的!”
“嗯……你这可问倒我了,好看在哪里啊?”
他一双眼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简直要把她用眼睛给剖开来,查个巨细靡遗。“糟糕,我的眼睛一定是出了毛病!我怎么看,都觉得眼前有个超巨大的晴天女圭女圭在晃呢!活生生的,会动、会说话,还气呼呼的耶!真是稀奇又好看啊!”随口乱问,反被他拿来调笑,天晴噘起嘴。“你耍宝耍够了没?”
收敛起笑容,男人狡猾地诉诸女人天生的母性说:“让我要耍宝有什么关系?我这几天可是快累毙了。莫名其妙的得和八百年没联络的亲戚碰面,说些虚情假意的场面话,还要和四面八方涌来吊唁的人应酬。明明是想替爷爷办个安静的告别式,结果人却越冒越多,我真怀疑那儿变成了动物园,而不是告别式会场。”拉扯着颈上的黑丝领带,他主动拉张椅子坐在她身边,头自然地往她的肩上倚靠,闭上双眼说:“别小气,让我休息一下嘛!”相隔多久没接触到的体温与气味,以为再也不会接触到的……天晴心湖难以平复地荡漾着,转开脸不去看他,问:“你还没说,到底跑来这里做什么?”“我说啦!”他啪地睁开一眼。“刚刚我说过了,来看你的。”
……如果他硬要玩这游戏,她可不想奉陪!天晴推开他的头说:“那你已经看过,可以走了。”
“真是冷淡啊!我以为经过那天,好歹我们也算是朋友了。”他没有多抗拒地把头移开,恶劣地挑起一眉说:“你的同情心都跑哪里去了?借我休息、靠一下也这么小气。”“我就是小气!”所有的慷慨都在那一夜用尽了。她已经没有东西可以给他了,除非他连她的灵魂都想夺走。“唉……”他摇摇头。“瞧你待我像我是来讨债的,我就这么惹人嫌吗?”过分!天晴知道他没有责任,毕竟是自己决定要爱上这,家伙的,可是……再迟钝也该有个限度吧!她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被他戏弄、被他耍得团团转、被他抛下,这些她都可以原谅他,可是他竟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出现在她面前,她就是气不过!“知道自己惹人嫌,那就快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