筷子停下,他抬眸瞥视她一眼,欲言又止的黝黑深眸像有着千言万语,可是随即便浅浅一笑,低头继续进食。
心跳不已。
冶恬为那一笑停不了心头的悸动。
仿佛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冶恬专注地凝视着正一道道把她的菜肴扫得一干二净的紫鸣臣。
好长的睫毛,男人的睫毛本来就比女人长,可是看到他那低垂的眼睑镶在细长眼眸边缘,优美的线条衬托出他单眼皮的凛冽黑瞳,配上画龙点睛般映在他左眸下方的一点黑痣,冶恬从来不知道原来男人的眼睛也可以传达出性感魅色。
连经常是沉默的双唇,缓慢地蠕动着咀嚼的动作,也都带着招人遐思的……冶恬瞪着他唇边那抹红色唇印,登地从遐想中回过神来,她四处张望着,终于找到面纸盒,抽出了一张递给他。
“擦掉。”
听到这句没头没尾冒出来的命令,紫鸣臣微微蹙眉地,看了看她。
冶恬指着他的脸颊说:“胭脂的气味会干扰了你的嗅觉,吃东西不光是嘴巴品尝味道,就连鼻子也同样在享受着料理的香气。我不希望我的菜添加了这些人工的气味。”
敛眉一笑,他接过面纸擦拭着。
“不是那儿啦!”冶恬见他总擦不对地方,索性倚身上前抢过面纸帮他擦。
刹那间,两人的距离近得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感觉到。
无言状态中,冶恬意识到自己的手停了下来,眼睛被他的黑瞳吸住、坠人,紧紧纠缠,从他的眼中映出了自己的缩影……她的眼底也同样映着他的?
不知对望了多久,也许这些全发生在秒针与秒针间,却让冶恬以为自己被拘束在那看似恒久的一秒内——直到他开口。
紫鸣臣低沉地问:“擦掉了?”
“啊,嗯。”迅速地缩回手,冶恬将手中沾染着红色唇膏的面纸揉成一团,也一并把自己脑海中他与平芷灵的那一幕吻戏揉掉,丢进宇纸篓说,“抱歉,我知道这是我自私的想法,但我是真的希望……”
“我明白。”他轻轻一笑,“你从来不化妆,也是同样的理由吧。”
话题转到令人安心并且熟悉的料理上,冶恬快
速地点头说:“那当然,身为厨师不容许任何外来的东西干扰我们的五感,我们是靠着眼、耳、口、鼻、喉,全身的神经来做神圣的料理。”
“眼、口、鼻这些都能理解,但是耳朵?喉咙?”
“可别小看了耳朵,凭借着耳力去听你的食物在锅中或是炉上的声音,就可以知道烹调的状态。以蔬菜为例,含着水分的生鲜蔬菜要判断它处于最好吃、甜分被引发出来最多的阶段,除了眼睛的观察外,耳朵的助力也不小。至于喉咙,食物在口中的感触是第一段的味觉,进入喉咙则是第二段,就像每个人的舌尖有着品尝不同味道的地带,料理进入喉咙开口与吞入时,也会有不同的感受。”
“听起来很有趣。”他挂着礼貌的笑意。
冶恬不由得脸红了:“抱歉,这是我的坏习惯,只要一谈到做菜的事,我就会不知不觉地长篇大论下去。”
“不要紧,我也很难得听到这些事情。”紫鹃臣细长的眼眸闪过一丝戏谑,“况且一个人不光是眼神发亮,几乎全身发光地谈论着自己喜欢的事,是不需要道歉的。只是会让人嫉妒你活得如此有目标、有意义而已。”
他是在拿她取乐吗?冶恬羞得连脖子都红了:“说……说我活得有目标,你不也是?天天工作、工作、工作的,也同样热爱这份设计的工作吧?比起我对料理的热情,你对工作的热情也不是普通等级的。”
他挑高一眉:“嗯……说的也是。”
“这不就得了,我们是半斤八两,彼此彼此。”
他笑着点头,又继续进食。冶恬大大地松了口气,从他的魅力中解放出来,紧张的双肩力气也一下子抽光似的,整个人往后倒坐在沙发上。要命,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特别“意识”到紫鸱臣这个人和他的魅力?过去,就算像老板端木那样以俊美出名的调情圣手,都不能唤醒冶恬的女性本能,可是……
罢刚与紫鸣臣眼对眼之际,她真的好紧张、好紧张,简直就像是结婚初夜被新郎倌掀起盖头巾的新娘子一样。
别说调情,就连一个挑逗的眼光都没有,自己就酥了骨,这太不正常了。莫非自己迷上这个只知工作、味觉白痴又尊奉沉默是金准则的硬派男人?
不会吧?!她眉心打结,难以接受这震撼惊人的结论。
“谢谢你送来的便当,我吃饱了。”
冶恬像被椅子电到似的弹跳起来:“喔,那就好,那我收拾收拾,不干扰你工作了。”
快点离开吧,再待下去,她只会想到更多更多荒诞不羁的结论,那根本是不可能的,她迷上紫鸣臣——哈、哈、哈,好无聊的笑话。
看着岳冶恬收拾着桌面上的饭盒时,不住打翻手足失措的模样,鸣臣不禁失笑,她未免动摇得太厉害了,像是掉了螺丝的机器人般好不可爱。
“不需着急,你可以慢慢来,我即使再怎么热爱工作,也不是能够工作二十四小时的机器人,总还得趁午休时喘口气。你要不要喝杯咖啡?”不知不觉,挽留的话已经说出口。
岳冶恬张口结舌地看着他。
鸣臣再度轻笑,“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不……不是。”她微红着脸颊说,“我还以为你会嫌我打扰了你工作,毕竟我也没有事先预约,一厢情愿闯进来说要你吃我做的午饭。所以……”
所以她才急着要走?鸣臣带着笑意将热水倒入简易的煮咖啡机中:“咖啡好吗?还是要换成红茶?”
“咖啡就可以了,谢谢。”她总算镇定下来地,把桌上空空如也的餐盒都堆起,并推到一边去。
端起两杯纯咖啡,紫鹃臣重回到沙发前:“请用,牛女乃与糖在这边。”
她明亮的双眸害羞地垂下,捧着杯子,宛如猫叫般细细地说:“谢谢。”
原来这个一提到“料理”就倔强又呛人的小辣椒,在平常也会有如此可爱羞涩的一面,鸣臣也颇感意外。她霸道的一面与这极端不相称的娇羞,就像是咖啡与牛女乃,一黑一白,一苦一甘,搭配在一起却能融合出绝妙的醇香浓郁。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鹃臣忽然想起一件放在脑海中,差点被忘记的事。
她抬起写着问号的小脸:“什么事?”
“那天,我们第一次在餐厅见面时,你冲着我大叫——说我差一点害你毁容,这是怎么一回事?”
噗!见她差一点把口中的咖啡喷出来,鹃臣不疾不徐地递出面纸盒说:“难道那一次我们不是初次见面,在哪儿曾经碰到过?”
以面纸擦拭着樱桃小口的她,吞下咖啡后,点头说:“原来你是真的不记得了?我还以为你是故意装傻把那件事给忘了。”
“我是个很笨拙的人,要我装傻恐怕我还干不来。”
她耸耸肩:“和你生活过了一周,我也发现这一点,只是我想你忘了就算了,所以就不打算再提。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请务必告诉我。”鸣臣不认为像她如此令人印象深刻的个性佳人,自己竟会丝毫没有记忆。
她歪着头,想了想,最后叹气说:“上上个月,我去台南玩的时候,在路边被人撞倒,是一件意外,那个人害我被热汤泼了一头一身,却只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