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和你出去。”她扬起眉告诉他。她才不会在这个咄咄逼人的殷格前低头呢!
殷格对她的回答,只是伸手越过她,由她身后拿起她的长外套。“那么,我们走吧!”
嘴巴虽说好,玫瑰还是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企图,不由得犹豫两秒。
“你可以改变主意。”他说。
而这句话,使她马上接下外套。“我不需要。”
“好。”
他们走到外面时,殷格并没有告诉她,他们究竟要去哪里,他只专心的带领他的方向。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没有看她是否跟上来;没有看她有没有摔倒;没有关心她冷不冷。
一路沉默的他们,走进了外滩公园。
鲍园内的灯尚未点亮,阴森森气氛也怪吓人的。以前她和殷格来过一次,那回,她根本不知道可怕,只有甜蜜蜜的爱情。他在这儿第一回吻了她。
想起那时……玫瑰偷偷望著身边的他,或许他只是想重温旧梦。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儿吧?”殷格抬头看著围绕在顶上的绿叶天篷。
“为什么?”
殷格温柔的棕眼,在那一刻,显得更哀伤。
“怎么回事,殷格?”为什么用那目光这样看著自己?
殷格抬起手,又颓然的落下,他重重的叹一口气。“这是早上我在信箱发现的纸条。”他双指夹著一张纸说:“显然,今天你有个约会。我想,我要见见这位夺取你的人,究竟是谁?”
“……”她没接过纸条。“你看过纸条。”
“没错。”他让纸条落了地。“你不需要再瞒我了。”
“我没有隐瞒过你什么。”她澄清的眼看著他说:“只是有些事,我认为你不知道,对你、对我都好。”
“好让你脚踏两条船?”
“这不是你所想的约会。”玫瑰说:“虽然我不能责备你误会了我。”
“误会?我不想听什么憋脚的籍口。”
“我是革命分子的工作人员。”她说:“你收到的不是什么暧昧的约会,是组织要求我的面会。”
殷格带著不信瞪著她。
“我在女子书院念书时,已经加入革命党。”玫瑰继续说下去,“在我们认识前,我负责替人传达一些消息。我在组织里,是个很合适的传讯人,因为几乎没有人会猜疑到我身上。而就在我们相遇前,我开始被巡捕房的人怀疑了,徐福又刚好来提婚,接下来我们……所有的事好像都搅在一起,我只是没有机会告诉你。”
“你是说,你一直都是个革命党?而我一点也不知道?”
“对一个外人来说,不要介入我们民族的革命,才是聪明的举动。”
“可是我是要娶你的人。”殷格脸上换上顿悟。“还是你在利用我?你想利用我逃往国外?我是你的一本通行证?因为你现在在中国待不下去了。”
玫瑰的表情苍白,好像被他揍了一拳,而殷格把这表情当做是默认。
“我对你而言只是通行证吗?”殷格摇摇头,狂笑了两声。“我鲍殷格只是张通行证!”他的笑比哭声还剌耳,玫瑰遮起双耳。“你听好,华玫瑰。我们结束了,今天,你就可以回你自己的家里去,我没有兴趣当你的通行证!”
“不是的……”玫瑰什么都来不及说,鲍殷格已经伤心地离开了。
结束了。
“玫瑰?”
拭瘁迈出一个人影。
“我知道,我知道他本来就不属於我的。可是……我冒这个险,我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发现,我可以到船上再告诉他。”
“玫瑰。”他的声音透著忧伤。
“……现在我却没有办法让他再回头了。我笨得给了他我的心,他连看也不看,一点也不在乎我!”
“玫瑰,不要这样!”他不喜欢看她这样折腾自己。
“是的。我不该这样,我不想这样!你以为我喜欢我的心被人整个扯出来撕裂吗?你以为我能喜欢这种感觉吗?我爱他啊!你以为、以为我只是随便的让他带我走吗?我爱他啊!”最后三个字,是她自灵魂深处的哀嚎。
而这些,殷格都不再能听见了。
“哭吧!如果对你有帮助的话。”他抱过她,让她能趴在他肩上。
玫瑰埋首在他的怀中。“我爱他!”她啜泣的说。
“我都知道,我都知道了。”他拍著她的肩说。
“为什么他会这样误会我?”她哭泣的说:“为什么?”
“不要再说了。”他安抚她说:“把他忘了。”
她趴在他怀中,没有再说一个字。
“我们回去吧!”他说:“妈妈还在家里等著你。”
玫瑰抬起她红通通的双眼。“哥,带我再回去那公寓一次,也许我可以再和他……”
“你还想和他说些什么?”华文桦不赞成的说:“再让他伤你一次?”
“就当作……是我欠他的。带我再回去一次吧!扮。”
文桦叹口气。“好吧!”
华文桦带著玫瑰回到殷格为他们租的小屋内时,屋内空无一人。玫瑰不肯走,她说她要待到殷格回来为止,她不相信他再也不回来这间小屋。
文桦只好陪著她等。等到她的泪乾、心枯,希望完全的破灭。她知道鲍殷格再也不会回来了,一切在公园里就已经结束了。
“我们回去吧!扮。”她已经没有泪可擦,也没有泪可流了。“妈还在家里等我们。”
☆☆☆
当华陈娟娟看到自己的一对儿女走进家门时,身为母亲的直觉已经嗅出了问题。
“是他发现了吗?”她不意外的问。
文桦替妹妹点头回答。
“那就这样吧!”她说:“现在一切都能按照计画进行了。玫瑰,你照样嫁给徐福,待他解除对我们华家的提防后,你再帮文桦取得通行证,我会在一旁帮你的。”
玫瑰没有出声反对。事情在绕了一大圈后,她还是站在原点,什么都没有改变,她还是那个代兄出征的华玫瑰,要瓦解保皇党的封锁口。
“妈,也许让玫瑰休息一两天再说。”文桦关心玫瑰的状况,她刚承受巨大的打击,现在又是这……
“她是我华陈娟娟的女儿,没有理由这么脆弱!玫瑰,听见了吗?明天,我就去向徐福说去,婚礼照常举行。”
玫瑰垂下眼。“我累了,我先去睡了。”
“玫瑰!”华陈娟娟不悦地喊著她的名字,可是玫瑰并没有回头。
“妈,让她去吧!”文桦走上前来,阻止母亲说:“她对那洋人是真心的。”
“说这有什么用?现在还不是照样伤心。我早说过她了,偏不听!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华陈娟娟生气地说:“为了这个男人,忘了我们的使命!”
“妈,玫瑰还小,你不能要她和我们一样对民族这样付出。她还不懂。”
“我会让她懂的。”华陈娟娟坚定地说。
文桦只能对母亲的坚持而叹气。若是今天父亲还在,也许母亲便不会这么强硬。
玫瑰,尽快坚强起来吧!
☆☆☆
窗外的巡更守夜人,敲板击鼓说:“二更天。”
“我对你已经没多少耐性,小泵娘。快点照实说,皮肉就少点苦。”
若洁坐在徐福的面前,依旧没有动静。
“顽固是吗?让我们瞧瞧你有多少意志力。你喜欢这玩意吗?”徐福举起手中的一管烟说:“这玩意,用在你身上说起来有点浪费,不过,它能让你飘飘欲仙,告诉我所有我希望知道的事。你想一想,我要是在这间房里点燃了大烟,你能不吸进去吗?你照样得说实话的。”
若洁知道那就是鸦片,要命的东西。
“怎么样?告诉我吧!”
“我说过了,可是你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