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儿……妳这是在起誓吧?”永生永世当厨娘?那内容让三人嘴有唾沫却咽不下去。
“不是起誓,只是想向自己证明自己的存在。爷说的对,也许我真该珍惜和灶君的缘分,而不是一直……为反对而反对,哈啾!呵。”说完,她轻笑一声。因为这有可能是她这辈子说过最有内容的话了。断地收起笑容,她拿起椅上牌位,开了木牌后头的活门,便将里头的书卷一抽而出,并顺势铺上了干净的地。
“于阳,这些纸是﹗”小厨娘看呆了,因为那纸卷倘若整个摊平,恐怕有十五尺长,难怪她带来的灶君牌位会比一般见到的厚上许多。
“这是我于家祖传的食谱,里面我算过有六十道大菜四十道小点,一共百样,从现在开始三天三夜不停,我要将这百道菜全部做出来,哈啾﹗”啧!
“嗄?”三张嘴齐开。
“我的力气和耐力比一般人都强,如果妳们撑不下去想半途离开没关系——哈啾!”该死!
“可是……”三人极度疑惑,只是不待她们发问,便见于阳松去腰带,便将腰带往自个儿频打喷嚏的嘴上一缠。
“第一道,开始!”不再多话,于阳手下动作如飞地开展。她握刀的手在砧上跳跃,一道八和爨需用的拌合五味——蒜姜橘梅栗,全在眨眼间成了细末。
“嗯,为……为什么她切东西,没声音?”资历浅一点的小厨娘瞪大眼。
“摇切的手法,刀尖刀股如着一点,锋锋贴在材料上,怎么可能会有声音?”然在三人还未回神之际,于阳已将未料下锅呛了,在略施以盐、卤酱与最后的梗米饭,小火微炖一刻钟即成粥斋。
“大娘,大碗。”声音自腰带后传来。
“……喔,大娘帮妳拿大碗。”老厨娘这才回神,忙将盆似的大碗置于一旁,而碗才搁好,但见于阳咨进四五杓粥之后,便显锅入碗,那动作虽只一下,竟是让麝入碗,碗不沾骊。而老厨娘就近一瞧,更是讶然。“这?”
“嬷嬷,这碗里……有您的皱纹哪!”也近瞧,小厨娘月兑口而出。
“吱!小娃儿胡说八道,那碗里才有妳的雀斑咧!”
碗里有皱纹雀斑?呵,原来是那八和鳌捣得够匀细,粥面如同镜面,顾可摄得人影呀!
“第二道,开始!”才眨眼,于阳洗了锅杓,接嚷。
“慢慢慢……等我把这道端走,啊!妳的手怎这样冰哪?”接过大碗,小厨娘无意间碰触到于阳的手。
“哈啾!咳!”缩回手,同时腰带后传来喷嚏声,但她的动作却未因此而稍停。
“姑娘,妳要不要停停,至少换件干衣裳?”
“滋——不用了,只要一停,想完成这百道佳肴,可能不只要花三天三夜。大娘,完成的菜,就麻烦您们端出去让人吃了。”目不旁视,于阳只专在于她眼前的一切。话出之际,四五支肥美的鸡头笋已被切成粒粒大小不出小指尖的笋丁,就快下锅。
见状,厨娘们也仅能无奈。而当她们将那八和蕴端出门,却见三人守在们边。“大大大大……”
“大声无益。”于阳进灶房多久,翟天虹在那就有多久,他做了个噤声动作。“这菜要端到哪里?”
“老爷交代了要款客的大阁。”
“大阁里面已经没人了,现在妳们一个人去找徐管事,要他到后门摆桌,来者即客,菜上了就随他们意。另外每道菜在出门之前,都先留一点送到老爷那儿去。”
“后门?可是后门不是都是一些……”
“没关系,另外这三天三夜除了端菜的大娘,一干闲杂人都不许进入灶房,就说是我吩咐的。”
稍早,因为天庆和于阳落水的意外,府里喧腾成一片,由于当时的状况看来不太可能摆宴,因此他作了主取消这次的灶王宴。只是始料未及,此时来客该散都散了,回过头的他竟发现该司灶的于阳非但不受落水的影响,还一路奔回杂物房拿了她视之为命的几样东西又来到灶房……
唉,这教他作何解释呢?
安排妥当之后,翟天虹便想悄声进入灶房,只是身后的人动了下,他这才注意到她们。是金嫮儿主仆两人。“嫮儿,灶房燥热,妳们别待在这里了,天庆还要麻烦妳照顾。”
“可是……”还是天庆?难道他们之间除了他就再没交集点了?闻言,悻然。
“他比我需要妳。”只此一句,不再多言,他随即入了灶房,且拣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站定,而一旁能瞧见的便是那奉着灶君牌位的木椅,及覆地开展的古老书卷。
悄悄,大半夜过去,灶房已出大菜十八道,小点十一道,眼前大灶上除要慢火炖着猪头、猪蹄,其它小灶均已熄火等待明晨再起。
“呵——”窝在门边的数名厨娘们,忍不住睡意,纷纷打起呵欠来。
“大娘,妳们要睡就去睡吧,这里没其它事了,咳咳……”蹲在灶边,看顾着炉火的于阳嘴上仍缠着层层腰带布,期间厨娘们也有人要她干脆除下,可却让她一句不想污染食物给当了回去。而经过一整天,她身上的衣物虽然已经被炉火给烘干,但偶尔发出的喷嚏却已转成不停歇的咳嗽声。
“不成不成,留妳一个我们连觉都睡得不安心的,我们要待在这里,反正一辈子在厨房工作,把灶房当闺房睡的机会下回可没有啦,况且还有灶君作陪,哈哈!”老厨娘笑着往牌位方向望去,可竟看到了那早就在那儿,却压根被所有人遗忘的人。黑暗中的翟天虹朝她做了个噤声动作。
“欸,怎说到一半不说了?有灶君作陪,嬷嬷怕臊啦?呵呵……”众人齐往那木椅方向里,害得翟天虹得频频做出噤声动作。
一下之间,灶房全静了下来,只剩那面对炉火背对着翟天虹的于阳,她慢慢将柴往炉口推进一些。
“呵……咳咳,怎么不说话了?那换我来说……我说,对灶君,大娘怕臊,可是于阳却是真怕她的。我怕灶君,也怕爷,尤其爷,他教我这些,十几年从没断过,这之间我虽然从没讨厌过造菜这事,可是却不喜欢那种被推着走的感觉,每次一想逃,我回头看到他,就又咬着牙往前走;可是尽避这样,我还是怕他到头来只有失望……因为我知道,再怎么努力,也许我永远都达不到他所要的。大娘……我有个问题可以问妳吗?”
“问吧。”
“妳……会不会怕让对自己很重要的人失望呀?”
“欸,娃儿,妳怎这么想?妳会的这些,大娘我可能一辈子都不及呀,妳爷在哪里,我找他理论去!”于阳哑哑的声音充满无奈,令老厨娘担心。
“是呀!泵娘……”她压抑的情绪亦令所有人困扰。
岂知就在她造起这氛围之后,又忽然笑说:“呵,我是胡说的。”
“啥?”
“哎哟!”
“啊,这娃儿真该打!”乍时抱怨声此起彼落。
只是在众人如释重负之际,却唯有那站在角落的翟天虹,真正懂得那一句“胡说”背后的苦楚。隐约,他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景况那是一个小女孩孤单对着炉灶,日与夜均不停息的模样。
只是她口中始终惦记着的爷呢?在哪儿﹖
只要还能说笑,就代表精神还好,然而在隔了一天,夜又深了的时刻——
“呼噜……呼噜……”前一晚的呵欠声,到了这晚有一半已经换成打呼声。
“咳咳……”
“姑娘,我看这世上没人再比妳勤快了,两天了耶,呵——”一旁,老厨娘早在他儿子带来的单被里睡去,留下年轻一点的厨娘,勉强睁着两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