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见面,她“从天而降”,到她身上从不间断的海棠花香,跟着她问他园里为什幺不植海棠,还替他看相、说姻缘,这一切的一切,压根儿就是在暗示他她的身分!
她就是那窝在他心底十五年的那个……人。
这可怎幺办?她居然在他心里占了这幺一个重要的位置!呵,如果这是在他跟她说这心事之前,或许她还会因此而沾沾自喜,但是现在……
“噢……”这教她如何帮他配姻缘哪?难不成得先将他脑袋里关于她的记忆全部消除吗?就没见过哪个人会像他一般,单单只为一场梦境而恋上一个人、误了自己终身的。
翻遍天下所有人,这幺死心眼的,可能就只有他一个了。
“啊!”玉棠儿气丧地开嗓一喊。
这一喊,正好吓着了也在思索她家大仙反常原因的花精,他猛抽一口气,手颤了一下。
“哐!”岂料正好打中他手边芍药花,芍药落地,盆里的土却松了一些出来。
“糟糕!芍药,我不是故意的啊!”这段时间他已跟它培养出感情,所以见它摔下自然紧张得很。
只是他蹲地正想将上拨回盆中,却见盆中的一处居然隐隐泛着微光。是什幺?他好奇地将一些土挖出来,结果一颗约莫有鸡卵般大的乳五色珠子竟就这幺咚咚地滚了出来。
“大仙,您看这个……”他拾起那颗在盆里会发光、拿出来见着光却又没了光泽的奇异珠子把玩。
“嘘嘘,本仙正想着事。”拨拨贝耳。
“可是这个……”
“……”将铺盖掩上耳朵,拒绝一切骚扰。
大仙不让吵,那他只好明天再说,先将东西收起来吧。花精识时务地将珠子揣进怀中。
然而他却不晓得,自己已将一桩呼之欲出的阴谋揣进了怀中。
从没过过这幺难捱的一夜!
以往天一暗,她只消眼皮儿一闭,周家公公就来跟她行棋;怎知,鸡都啼了两次,日头都快露脸了,她竞然还是网眼开开!海棠睡不着?哈!奇谈!
打了个呵欠,玉棠儿正要翻身再唤周公,房外一阵骚动就这幺传来。该是路大娘起身正忙着吧?
但是耳朵提了半晌,那悉悉的声音却更像是说话声,该是路恭臣也起身,正在跟路大娘说话吧?
久没见面,一定有很多话要说,何况他这回还带了她这幺一个“诱饵”回来,要顺利将路大娘诱回青阳县,可有更多的话要说了……
然而当她又准备合上眼珠上那两片薄瓣……
“臣儿,快出来,京里来了人,说是找你的!”大概是忘了还有她和小芽苞两个“客人”,章氏十成的丹田气力,几乎使到了七成。
想当然尔,不一会儿,那睡在他们隔间房的路恭臣马上开门走出。他嘘地一声,肯定是要他娘将声量减减。
呵,真是个处处替人设想的好男人,只可惜……
“唉……”又给想起昨天的事,她一声叹,跟着将被铺一抽想要来个暂时逃避,哪知躺在被上的花精居然被她一扯滚下床。
咚!肉声一响。
爬了起来,玉棠儿盯着劈天雷也打不醒的小芽苞,摇摇头,跟着下床将他又抱上了床。
“真是白苦了你了。”模模他的颊,正旋身想走出门逛逛,怎料脚下一踩,那颗珠子竞绊得她四脚朝天,脑袋朝地。
“呜呜……好个小芽苞……”抱头痛呼,等剧痛稍过,她强力爬起想给前一刻让她疼着的花精一顿训……
什幺东西?就在这时,脚下珠子泛出来的萤光吸引了她的注意。
拿起来审视,在屋内未朋的光线下,珠子更加炫目耀人,就像明月滴在了手上!这东西她似乎见过,画如凡石,夜如明珠,该是凡人视为珍宝的夜明珠。
只是,她手上这颗,却有着血腥味。
世人尝有一说法:人心本恶,未加约束,贪值痴恨便出。助炽者,何也?凡珍、贵、稀、灵皆为。
愈是稀有珍贵的东西,愈是会让人升起歹念,这明珠阴气重,不由得让她想起凡人战争的祸端。
然而这种经历过战争的东西,不都该要被收藏起来的吗?
“牙苞,这东西你哪拿来的?”真是不祥!
“大仙……”被摇醒,花精忙睁眼。“您说这颗珠子呀?”个人不太正常。”
远眺那头频频往院里探头的两名男子,想着他们可能的身分。
“怎幺?”眉头微皱。
回过神。“喔,没事,我习惯替人看相,远远望去那两人腰背软弱、头长,五岳又不正,头摇仰面,未论见舌,像是心肠狠毒、不得亲近的‘蛇’形人。可是这幺远看,一定不准,总之恭臣大哥出门在外一切提心就是。”她笑。
闻言,稍安心,要不他可要以为她预知了任何机先了,路恭臣回以一笑。
“小芽苞,把芍药花取来给恭臣大哥!”她往屋里喊,一会儿便见花精不舍地捧出他近日来的友伴。
“好状元,这花……可不可以不带走,小的我……”
“不行。”玉棠儿递给他一眼,事有轻重缓急,他对芍药的感情得往后摆。
“大仙……”失望地扁嘴,可眨眼,他却像想到什幺似地撑大眼。“啊!如果他们要的只是那盆里的东西,那就给他们呀,花留下来给我!”
“啊!好你个小芽苞!”心头一急,玉棠儿手速地往他嘴上一捂。“人家要的是花,不是盆里的土啊。”
天!这个小麻烦差点要坏了她的计划。
“呜呜……”他说的是珠子,并非土呀!
“嘘!大仙一会儿再跟你说,恭臣大哥很急,你别在这时烦他了。”她对他使了个眼色,而花精终于明白他家大仙另有目的。
嘴上的手掌松去,他吐出一口长气。“呼!那如果状元老兄您办完事,要记得将它带回来。如果可以,我还想邀他一起回上头的。”递出芍药花。
玉棠儿一手搭额。“牙苞!”
望着呈无力状的的玉棠儿,路恭臣答应:“倘若可以,我会再将它带回来,放心吧。”拿过花,他回房去收拾了几件便衣,随即出门跟着那两人而去。
人全走后,不敢稍稍耽误,玉棠儿马上对着花精说:
“那两人不怀好意而来,我怕路恭臣不到半路就会遭到不测。”
“啊!那刚刚大仙怎不对状元说?”知道事态严重,花精拔腿就要出门去,但却被玉棠儿抓了回来。
“说你聪敏这回怎迟钝起来了!?”她模他的小鼻子,薄施惩戒。“凡事莫要打草惊蛇,记住没?”
花精恍悟地点点头。
“现在我得跟着过去,不过得留下肉身,你……我次该要小心看着吧。”上次的记忆仍鲜明,她不得不再交代,见花精又点点头,她这才放心。我走了,路大娘这边怎幺圆全造你了……”
话声一落,她身体立即软下,只余真身随一阵香雾腾去……
第十章
层峦迭翠,山涧湍流,风轻马蹄缓,一路行来蹄下不生烟,若非路恭臣脸色凝重,瞧见的人都要以为这三人是故意让马走慢,正享受着四下景色了。
余光慢慢瞄向后面跟着的两个人,路恭臣心中愈来愈生不祥。
不说急着要他上京吗?都离开一个时辰了,却仍将马儿慢慢催,莫非这两人就像棠儿说的……真有怪异?
可是,纵使有怪奇,他现在也已打鸭子上架,退不得了。他继续提耳听着后头两人的碎碎讨论声。
“啧,我看我们就在这里解决他吧,这里四下无人,等一下直接丢进河里,挺省事。”后头,其中一人建议。
“还不行,这里的路小遍小,还是会有人路过,等远一点再说,而且那株芍药花也还在他马上,要是他来个抵死不放,将芍药一起抱进了河里,那我们脑袋就准备被割下佐酒了。”另一人小小声说,怕前头那仍不知自己死期已到的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