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民们互相望了又望。一名汉子问道:
“方法是不错。可谁来当头呢?”
“我不是说了吗?分成小组轮替,十天为一期。当期轮值的小组便必须负起监察的责任。”
也就是说,每个人都监管他人,同时也被监管。
如此虽不算尽善尽美,但不失为一个不错的法子。
棚民骚动一阵,嘈杂声四起,但没有人真正提出异议,竟是默默同意这个处理方法。
吴炎见状松了一口气。他可以少花银两雇请监工,自然也乐得同意。
吴炎同意了,棚民也无异议,事情就算顺利解决,一场风波化于无形。
“那太好了!”江喜多高兴的拍个手,唇齿眉间不意流出几丝娇媚气息。
“可我们呢?”一名监工忽然提高嗓子,愁眉苦脸道:“小扮的法子是好,可我们该怎么办?”
江喜多转向秦游方,把难题抛给他。
秦游方道:“这不难。明儿你们上秦府找我便是。”将他们交给臧老二安插个工作便是。
结果可说是皆大欢喜,三方都各得其所。
事情圆满解决,江喜多不无几分得意。她噙着笑,两腮酡红,眸子晶莹黑亮,稍一瞅转,流光荡漾。
额眉那薄凝的汗珠,更闪动出几分娇美,隐约招摇。
“我们可是说好了的,少爷,一个月。”她比比食指。
她难道不曾察觉吗?不自知吗?流出这等的女儿态!
“说好是『圆满』解决,妳却丢了个尾摊让我收拾。不成,抵消半个月。”
“你怎么可以--”江喜多月兑口轻叫起来,随即意会到自己失态,立刻住口;改口道:“少爷,您可是划了押的。”
“那又怎么?妳处理得有瑕疵。生意人不做亏本的生意,妳说,妳会用十成价买个瑕疵货吗?”
“你、你--”惹她气!脸庞更红了。
生气的模样也媚人。
那微嘟的红唇,不满的斜瞅他的盈水眸子,略颦的眉、眨动的长睫--瞅得那般风情,微嘟得那么憨娇!
他禁不住--
“罢了。”拉过她。“一个月就一个月,瞧妳!”
提起袖为她抹拭汗水。
忘了众目睽睽,忘了光天化日,忘了他心存的报复--
那般禁不住,禁不住为她涌起的一股柔情……
听不见那嘈嘈杂音,听不到那窃窃私语……
那般禁不住,禁不住因她而鼓噪不息的心跳……
“累不累?来,这边坐,喝口热茶。”又帮她倒茶,又体贴让座,嘘寒问暖,亲切殷勤的。
他二世究竟哪里烧坏头,居然突然转性了?
在山场时,居然还提袖替她拭汗,害得她以为他受刺激过甚,以致举止失常。
这会儿,居然还问起她“累不累”?
“不累,不累!”江喜多赶忙摇头晃脑站起身,将秦游方端到她面前的热茶推还给他。“少爷您喝茶!”
礼多必诈。
他二世一向只会给白眼,忽然变得如此客气起来,非奸即诈,江喜多不敢怠慢,屏息严阵以待。
“奔波了一日,怎会不累?来,先坐下来歇会儿。”秦游方不由分说将她拉到他身旁坐下。“看妳灰头土脸的。小翠!小翠!”喊了小丫鬟进去。“端盆热水进来。”
“少爷说的是。在外奔波一日,少爷大概累了,也该休息了,让小翠服侍您,我先出去了。”
“出去哪里?妳是我的随身侍从,我人在这里,妳不待在这儿,又要上哪里去?”
照往例,他大少爷一定丢给她一个大白眼,可此时,他俊脸上却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气。
“可时候不早了,少爷也该歇息了。”那俊脸愈挨愈近,她愈缩愈靠壁。“我就在外问,少爷有什么需要,喊我一声便是。”企图月兑身。
被强迫搬到秦游方的堂院后,近半个月来,她没得选择,只得睡在秦游方寝房的外间,与他二世爷“同居一室”,“同房而眠”。
本来,这是丫头睡的,半夜里唤人好就近服侍;秦游方将丫头遣走,强迫她搬过来,也无人觉得不妥。
贴身的小厮,本就该如此。
究竟她明白自己是个“假男儿”,即使不如一般闺秀那般羞怯o/心里仍觉得有些别扭。
好在近半个月来,事情一波接一波,秦游方尚未在半夜唤人要她“服侍”过。每日早晚替秦游方更衣端水,她都打发小丫头进去了事。
“我现在就需要妳!”秦游方将她拽回去。
小翠提桶热水进来,将热水倒进盆里。
“少爷,热水来了。”
“搁着。妳去忙妳的。”
打发小翠出去,亲手取了毛巾,先试过水温,小心浸湿毛巾拧吧,拉过江喜多。
“来,擦擦脸,瞧妳满脸灰尘。”
“别!”江喜多伸手阻挡。“使不得,少爷,你是主,我是下人,哪有让主人服侍下人的道理!”
“嗟!不必如此见外。妳出身文士之家,只是一时时运不济罢了,哪真是什么奴才。”
早几日,管他真奴才假奴才,他的心满斥恶念,有仇不报非君子;今日于山场惊见她的聪颖、她的女儿娇、她的女儿媚、她的女儿风情--啊啊!他的心、他的心--
就那么丢了。
盈满难以叙说的奇异感觉。
“话不能这么说,礼法仍是礼法。”
苞他谈礼法?
俊脸又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气。
“既然妳如此拘泥于礼法,那好,妳来服侍我,替我抹净脸。”
“我一个大男人,粗手粗脚的。我去唤小翠进来--”
“唤她小丫头进来做什么?”秦游方压住她手背,要她逃不了。“让她替我擦背擦身吗?我们同是男儿,岂不更方便些?”
“可是--”
“又可是了!瞧瞧妳,一脸土尘。妳自己说吧,是妳替我抹脸抹身呢?还是我为妳抹脸抹身?”
“这怎么成!”江喜多差点惊跳起来。
“什么不成?”
“呃,我是说我笨手笨脚的,还是让小翠来服侍少爷--”
“江喜多,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哪个底下人这么跟主子讨价还价的。要不,我也不支使妳了,妳便搬去跟瑞安--”
“不行!”话未说完,江喜多便跳起来。
“又不行?”秦游方挑挑眉,嘴角微扬。
江喜多咬咬牙o/心一狠,把水盆中的毛巾拧吧,轻轻捧住秦游方的脸庞,替他抹净脸。
手指的感觉冰凉又热燥,稍一使力便黏住似。
他目不转睛,眨也不眨,紧紧盯着她。她不敢对上他的眼,竟如作贼般心虚。
“妳以为妳是在抹铜镜吗?”秦游方忽然开口,叹口气。“看来妳真没伺候过人。来……”
反手一扳,攫住她,取饼脸巾,轻手轻脚替她抹拭掉脸上的尘灰。
“啊!”江喜多不安的挣动。
“别动!”他捧住她脸儿。
他的气息拂上她的脸。避不开那侵袭,她唯有放弃的闭上双目。
任他了。
他二世忽然心血来潮,礼待下士--对!他并不知她的身分,未识她的女儿身。
她安心不少。睁开眼,见他怔怔望着她,目光古怪,心头不禁怦跳一下。
“少爷?”这声少爷,她竟也叫“顺口”了,不禁对自己暗暗摇头。
秦游方震一下,丢下脸巾说道:“我累得很,妳帮我捶捶背。”
不要她抹背了?
江喜多悄悄松一口气,走到秦游方背后。
即使隔着衣物,但双手揉按着那厚实的肩膀,触手惊心,江喜多蓦地胀红脸。
心中万幸,他背对着她,看不见她困窘的羞红。
秦游方闭上双目,眼帘映满江喜多不意流露出的这些那些的娇柔妩媚。
若是她换起了罗裙,会是怎生娇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