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游方横眉鼻指,瞪了她一眼。
“这位小扮说的是。”吴炎眼瞳缩了缩。“不过,不立下个规矩,往后那些刁民再闹事怎得了!您说是不?秦少爷。”
“吴老板顾虑的是。”秦游方附和,又狠瞪瞪江喜多。
竟是同意了吴炎的作法。
江喜多不由得暗暗叹息。
他二世连棚民都未见着,对如何安抚棚民,心中亦无章法,光听吴老板一面之词,事情能顺利解决才怪!
“少爷--”她忍不住。
“妳闭嘴!”立刻被秦游方轰回去。
她以为她是谁?意见那么多!
秦游方没好气的给她个白眼。
别说她是江府的细作,一个女流之辈懂得了什么!
江喜多识相的闭上嘴巴,大眼骨禄的转。既然不准她多事,她就不多事。反正全不干她的事。
由山场回府,徽州城内另一大户朱府派了管家过府。朱大爷看中了替秦府佃耕的佃仆刘大的女儿,出价想将刘大一家随同他们居住的土地及房屋买了去。
“刘大一家是吗?”朱大爷甚至亲自上门去。
朱大爷出了不错的价钱,老太爷们没异议。可秦府主事的是秦游方,所以太爷们要朱大爷同秦游方商量。
刘大一家从秦大爷时就为秦府佃耕,立了文约,两代都是秦家的佃仆,与一般奴仆无异,根本无需征得他们的同意,随时可将他们出让买卖。
“是的。不知秦少爷意下如何?”
“唔……”秦游方想想,问道:“老太爷们怎么说?”
朱大爷一旁的朱府管家道:“秦少爷是秦府之主,太爷们自然令我与秦少爷商量,一切由秦少爷决定。不过……”把秦游方捧了捧,觑一眼他神色,加了句:“太爷们对我家老爷开出的价码倒是十分满意。”
的确是不错的价钱,可换得同样土地大小的田亩。
条件未免过好了。秦游方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怎么样?秦少爷。”朱大爷干笑道:“不瞒您说,我看上刘大那个标致的女儿,所以不惜以丰厚的价钱买过刘大一家。”
“原来如此!”秦游方呵呵笑起来。“既然如此,游方若不成全朱大爷便说不过去。”
“秦少爷是同意了?多谢秦少爷喽!”
“哪里!”
秦游方命瑞安取来刘大的两张文契,分别是租佃与应主文约。
“朱大爷,这是刘大与秦府签定的文契,您过目一下。”
同意将刘大一家出让给朱府的话,还需与朱府另订新的文契。
“没错。”朱大爷浏览文契一会,顺手交给一旁的管家。
一直识相的不随便乱开口的江喜多,就桌上的砚墨磨起了墨。
秦游方皱眉的望望她,不晓得她在搞什么鬼,碍于朱大爷等人在场,不便发作。
“秦少爷,”朱大爷说道:“田契、银票我一时没带在身上。如果秦少爷您信得过我朱某,过两日我再过府拜访,把文契一并订了如何?”
“这当然!朱大爷是何等身分,游方哪有信不过的道理。”
“那我就先告辞。”朱大爷站起来。
秦游方也起身。
“哎呀!”冒失的江喜多不知怎地,竟然不小心的将墨砚打翻,溅到朱大爷身上。
“啊!真抱歉!小的太不小心了!”她赶紧奔过去,替朱大爷擦拭掉那些墨迹。
她两手都沾满了墨汁,愈帮忙愈糟糕,弄得朱大爷的衣襬黑糊糊的一片。
“不必了!”朱大爷沉下脸,拨开她的手,不小心手指也沾了黑墨。
江喜多赶紧拿了张绢白的纸,殷勤的替朱大爷拭掉他指上沾着的墨迹,白纸上清晰印下朱大爷右手拇指的指模。
“对不住!朱大爷,我太不小心了,都是我的不是!”
“妳究竟在搞什么!”秦游方青着脸,拎住江喜多的衣领将她拎开,在她耳边吼道:“笨手笨脚的妳,用纸片能擦拭什么!还不快去取浸湿的柔缎过来!”
“是!我马上就去!”江喜多赶忙退出去,竟连那纸张也顺手带了出去。
“朱大爷,真是对不住,那些下人太不成体统了。”秦游方揖手连赔不是。
朱大爷脸色难看至极。好好一件上等的袍子给弄成这模样。但秦游方都出言赔不是了,他也只能按捺住脾气。
“不是我多嘴,秦少爷,贵府的奴才们需要好好管教管教。”
“朱大爷所言极是。”
朱府管家打圆场:“老爷,下人们难免粗手粗脚,秦少爷如此有心,合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以免伤了彼此的和气。”
饶有用意的递给他家老爷一眼。
朱大爷像是省悟什么,随即哈哈笑起来,道:“瞧我……竟也跟那些奴才计较起来!秦少爷,让您见笑了。”
“朱大爷大人大量。明日我就差人送上上好的绸缎,以弥补朱大爷的损失。”
“不必了。”
“哪里,应该的。”
那个冒失鬼江喜多,就会寻他晦气!
这笔帐,看他不算在她身上!
一车夫将马车赶到大门前,跳下来,扶持秦游方上马车。江喜多退站在一旁,望一眼跟在马车后两名骑马的随从,翠眉微微蹙着。
“妳还在干么?还不快上来!”秦游方坐定,见她还杵在那里发呆,不悦的拧拧眉。
“我也上去?”
江喜多愣一下,迟疑的看看秦游方。
马车里能活动的地方那么狭小,密不透气,和秦游方闷在里头,大眼瞪小眼的,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妳不上来,难道妳也要跟着骑马过去,抑或步行?”
那口气九分不耐,一分嗤之以鼻。
“可是……”
“我叫妳上来就上来!”
“是是!”算了,也没严重到要杀头的地步--她视死如归--呃,恭恭敬敬的爬上马车。
车夫关上门,放下厚重的布帘,马车内顿时陷入昏暗蒙眬中。虽然有小窗,却被薄帘遮盖,透进的光亮反而更加剧那种蒙胧的昏暗感觉。
“少爷,我们准备上哪儿去?”
当秦府的下人还真辛苦。他二世心血来潮想上哪儿就上哪儿,从来不会想到先告知她这“随从”一声。
“跟着走就是,问那么多做什么!”
“可--”
那声“是”尚未吐出来,便被秦游方瞪得吞了回去。
秦大少似乎跟她八字相冲,不是瞪就是给白眼,她简直动辄得咎。
当真怪她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落得虎落平阳被犬欺。
这多日,从清晨起床后,到夜里歇息,她简直被秦游方拴在木杆上似,甚至连上茅房她都感觉他那双眼在她背后盯着似。
虽说如此,秦游方总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吆喝她,总有给老太爷,他母亲秦夫人请安的时候。
不是完全没机会可月兑身。
可秦游方那番话言犹在耳,她不想冒那个险,若不将那张“卖身契”取得毁了,只怕“后患”无穷。
这两天她都在思量怎么取回那张卖身契。除了偷,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
马车跑得不快,摇摇晃晃,一不小心就教人盹过去。江喜多不敢太放松,极力挺着腰,身体僵直得发痛。
秦游方看在眼里,冷冷一哼,随她去折腾自己。
饼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车夫在前头喊道:“少爷,只能到这里为止,前面山径太窄过不去。”
“到这里就可以。”
马车停的地方在山口。江喜多跳下马车,揉揉僵酸的腰骨,不解的问道:,少爷,您来此处做什么?”
这附近尚未经开垦的山林,属于秦府的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