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作态得有些激烈,只差没举手赌誓。煌辰星忽而凑近她,盯着她仔细瞧半天,气息喷在她脸上说:“我看妳还顶像的。”
这什么话!
“煌大爷,您爱说笑。”
“倒比不上妳皮笑肉不笑。”
这家伙!
“煌辰星,你是来找碴的吗?”胡姬儿没好气的反瞪他。
“呵呵,露出狐狸尾巴来了!”令人诧异的,煌辰星心情反倒不错。
一开始他原对胡姬儿还有些鄙夷,可现在,他竟觉得她挺有意思的。如此瞎扯,他竟也感到乐趣。
“你倒是说清楚,你究竟来干什么?”好吧,明人眼前不说瞎话。胡姬儿不再装腔作势,迎着煌辰星直瞪回去,眸采光盈,生动且生气勃勃。
不提防被那眸光疾袭,如电石快闪,煌辰星霍然惊悸,愕愣住。片刻回过神,粗声说:“我来看妳……”心神竟不定。
“看我?”胡姬儿呆楞一下。“我有什么好看的?”
煌辰星这时已深吸口气,稳定心神,解释说:
“我是来看妳准备得如何了。”甚是牵强。
真要追问,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究竟为什么而来。根本没理由,也无必要。
“没问题!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不过几呎见方大的屋子,毫无长物,当真空空如也。煌辰星目光四下梭巡,几次在胡姬儿与这空乏简陋屋子不符的明艳脸庞上掠过。
“这是什么?”瞥及冯婶婆那件压箱底的服裳。
“看也明白是什么。冯婶婆特地改了送我。你瞧如何?好看吧?”胡姬儿喜孜孜的比了比。
因为如此,煌辰星方注意到胡姬儿身上穿的红罗裙,因洗涤加上日久,色泽褪淡且陈旧。甚至,他发觉到,她发髻上没有任何钗饰,只一支木簪子固定住发髻。就连耳饰也不见她戴,只几丝垂散的鬓发不安分的拂乱下她白皙的脖颈。
他连忙将视线移开。他并非存心窥视,亦未存色念,但那一触及,却使他心神小小纷乱。
以他身分地位,美姬艳妾他何尝不曾见过。美人温柔乡,艳色当迷魂。问题是,此情此景,粗衣布服,毫无妆饰的胡姬儿,为何竟却教他心神无端的一荡?
“怎么了?不好看?”煌辰星态似有所回避,胡姬儿不明就里,有些失望。
她将煌辰星当作四仔,忘了她一个姑娘家,在一名男子前如此不避嫌是多么不恰当。
“我没这么说。”煌辰星口气平淡,避开了胡姬儿鬓发撩拂的雪白颈项。目光又掠过她褪色的罗裙,若有所思。胡姬儿也意识到,忽觉几丝讪讪,在意起他目光,不自在起来。
“你别这么盯着我成不成?”想躲,可无处回避。说羞赧,倒也未必,心里却偏有说不清的怪异感。煌辰星充耳未闻,仍是盯着她瞧,瞧得胡姬儿局促不安起来。却偏无计可消除,无处可回避。
第七章
四月初八,黄道吉日。午时未到,西郊“大慈寺”人声鼎沸,庙里满是上京城四处前往进香的善男信女。
这般热闹另外还有个原因。华侍郎带着夫人及义女秋香前来上香祈福。名闻京华的美俏婢,一笑抵万金,三笑迷人魂,众人争睹一面,把偌大的庙宇挤得水泄不通。
住持特别辟了厢房,让侍郎大人一行休息,以免人声的干扰。不仅如此,还特别吩咐小沙弥煮些清粥素菜,另奉上上等茶水。
“秋香,来,这边坐。”侍郎夫人将忙着分粥夹菜、端整茶水的秋香拉到身旁。“别忙了,那些事让小丫头们做便是。”心疼的拍拍她。
侍郎夫人有一子早夭,以后未能再生育,无人承欢膝下。秋香原是侍郎府的侍婢,聪慧娇俏,又贴心细腻,侍郎夫人看着欢喜,便将她收为义女,极是宠爱。
“这些只是小事,不累的。”秋香贴心一笑,端了热茶给侍郎夫人。“夫人,喝茶。”又端一杯给华侍郎。“大人,喝茶。”
华侍郎啜口茶,茶香扑鼻,入喉一股甘甜。他又喝一口,心满意足,点点头说:
“好茶!住持,这茶芳香甘甜,毫无涩味,真是好啊!”
“大人过奖了。”住持合十为礼。
“好茶当如是。”华侍郎朗声笑。“就像夫人有了秋香这义女便满足。”
“你也知道我疼秋香如自己亲生,做什么还让她去参与什么选亲!”华夫人不由得埋怨,嗔一眼侍郎大人。
华侍郎不同意,辩说:“这妳便有所不知,夫人。论人品、论人才华样貌,咱们秋香上京城排名第一。煌府选亲,不选秋香选谁?”
华侍郎老年得秋香为义女,对她也是疼如已出。难得的是,秋香娇俏聪颖,而且心思细腻、玲珑剔透,往往事情不些言明,一点便通,更显贴心。华侍郎好不得意。如此娇女儿,又怎能不与人皆知……
华家有秋香如此女儿,华侍郎有意炫耀,适巧煌府公开选亲,便作主让秋香也录册候选。果然,秋香一出,上京城哗然,华侍郎也就更加得意。
“秋香到底是华家的义女,同其它姑娘家般拋头露面的,成何体统?太委屈她了!”
不少世家公子上门提亲,华夫人东挑西挑全都婉拒,如今反倒让秋香拋头露面,不禁感到心疼。
“夫人,您快别这么说,秋香一点都不觉得委屈。”秋香柔言劝慰。
虽身为华侍郎义女,秋香并不骄纵,谦顺的以侍郎大人的意思为意思。侍郎大人及夫人视她如已出,她明白他们不致于拿她的终身当玩笑。
再者,她原是丫鬟出身,对华夫人说的“拋头露面”,倒未必那么不以为然。不过,是因为华侍郎的意思她才录册候选,并未认真或期待进煌府的高墙大院。
“妳这孩子,就是太乖巧了,才更令我心疼。”华夫人摇头。“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我就是不赞同。凭秋香的品貌,要找什么样的人家都不成问题,何苦淌这浑水,让她受这些委屈。”
“夫人,煌府也算数一数二的人家,煌公子的人品也是上上之选,秋香若中选进煌府,不算委屈的。”
华夫人想想还是摇头。
“要是煌公子不识珠玉,目光短浅,秋香未能雀屏中选,那……该怎么办?”
“夫人,您别担心。秋香若未能中选,自然最好,我可以一直留在府里,陪伴夫人。”秋香抿抿唇,笑容未见,不过,却抿出满嘴角笑意。
“说什么傻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妳放心,秋香,我跟侍郎大人一定会帮妳找个好人家。”
“那是当然的,夫人。不过,煌府选亲一事……”华侍郎顿了顿。
“煌府选亲之事,我看就此作罢。”
“这怎么行?夫人!”
“怎么不行?”华夫人杏眼圆瞪。“有哪条规矩、哪条戒律说不行?”
当然不会不行。但要半途而废,一开始华侍郎就不会让秋香出面参选了。
“阿弥陀佛,大人,夫人,老衲斗胆说句话。”住持说:“姻缘本天注定,三生石上,早写分明。秋香姑娘选或不选亲,中选或未中选,实乃都已注定;一切皆有定数,何不顺其自然,由命运决定?”
“住持所百极是。”华侍郎点头赞同。
华夫人虽仍替秋香觉得委屈心疼,但也同意住持的话。叹息说:“只是,要多委屈秋香了。”
秋香微微一笑。“不会的,夫人。”
就像住持说的,缘分一事,三生石上皆已写定,她又何需多操心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