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季伯想法,崔府千金华贵雍容,通情达理,堪配得上当家主母的位置,自是煌辰星理想的对象。至于华侍郎的义女,明媚聪慧且知书达礼,与煌辰月极为相配。
“这胡姑娘好在哪里,辰星,你也说说与我们知。”秦世去笑咪咪的,甚至皮肉还会颤动,总显几丝狡狯。
“胡姑娘灵巧懂机变,虽然出身市井,却无不良之习,而且聪颖慧黠,实属难得。”
依照底下的消息,胡姬儿出身上京城西南四路混杂的杂院,双亲不详,疑有胡人的血统,由一落拓书生收容抚养长大,略识诗书,靠着教授杂院各户孩童读书识字的微薄收入过活。遇岁忙,偶尔为人佣干杂活以赚取额外收入补贴家用。下有一弟,不过,两人无血缘关系,为胡姬儿所收养。
名册上登录的,什么“书香之家”、“书生之后”,都是骗人的。
照理说,他应该毫不犹豫将她刷下,但毫无道理的,煌辰星却舍其它条件更佳的姑娘,而取了胡姬儿。
也许,也不是毫无道理,煌辰星不断说服自己,他收了胡姬儿的“好处”,这才替她说话。却没细想,这是关于辰月的“终身”大事。
“看来,你对胡姑娘印象似乎不错。”秦世玉还是那种狡狯的笑法。
煌辰星不理他,转向煌辰月。“辰月,你以为如何?如果你觉得不妥,这最终人选尚可再议。”
“不。”煌辰月微微一笑。“我相信大哥的眼光。”
相信他无私心,相信他没徇私?煌辰星忽觉讪然,一时无法面对煌辰月淡然坦然的微笑。
“那就这么决定了。”他慌忙移开目光,竟显得有些失措,失去平素从容笃宿镇静的风范。
他作态咳一声,心虚的挤个笑容,笑得自己都觉得破绽百出。
上了煌府选秀“一甲榜”,这下子胡姬儿可神气了。
四仔买了一大串鞭炮,霹雳叭啦响遍整个杂院;胡姬儿更自掏腰包,治了几桌酒席,宴请杂院的老少,把身上的“安家费”花得所剩无几。
四仔忍不住,提醒说:“老虎儿,妳把钱都花光了,过后我们吃什么?”
“放心啦,四仔。我马上就要进煌府,你也会回煌府当差,吃住都有得靠;等我被选中了『花魁』,吃穿更不必愁了。”亏得也读了几年诗书,胡比乱喻。
“也对。妳要成了煌府的少夫人,那我就是煌公子的小舅子了!”四仔咧嘴笑起来。
他怎么没想到这点?直担心把银子花光,心疼得不敢多吃一块鱼肉。
“恭喜了!姬儿。”冯婶婆眉开眼笑,倒像她自己有大喜事上门。
不仅是冯婶婆,一屋子贺客,比中了举人进士还热闹。
“这下妳要真进了煌府,可别忘了我老婆子!”
“妳放心,冯婶婆,我不会忘了妳的好处的。”胡姬儿笑吟吟,即便没饮酒,双颊也被喜庆的气氛染得酡红。
“进了煌府,不比在杂院,穿用讲门面。我瞧妳来来去去就那几件衣裙,便自作主张,把我自己姑娘家时一件最体面的衣服拆了改,妳穿穿看,合不合身?”
冯婶婆压箱底的衣服,料子是不错,可最少都放了二、三十年,镶边处已有些泛黄。
“多谢冯婶婆。”即便如此,看起来还不错,胡姬儿朝身上比了比,迫不及待想穿上身。
屋里全是人。冯婶婆拍拍手,提高嗓子说:“好了,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该走了!”把大家全赶出去。
尚有几个赖着的,仗着一两分酒意,涎着脸说:“老虎儿,有道是『侯门一入深似海』,我看妳还是放聪明点,跟我凑和凑和。”
“是啊,老虎儿,别跟人家去选什么『三甲』,跟了我,生个白胖的小娃儿,我保证你们母子吃穿都不必愁。”
“说什么疯言疯语!”冯婶婆笑骂的打了那两人一记。
“呸呸!狈嘴里吐不出象牙!”四仔啐了一声。“等我撒泡屎,让他们闻闻有多臭!”说着,还去解裤子。
“四仔!”成什么体统!胡姬儿拧住四仔的耳朵,将他拧进去。
“哎哟!老虎儿,妳轻点!”四仔叫痛,揉揉被拧红的耳朵。“妳好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懂不懂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
“我要理会这些,那之前谁帮你把屎把尿呀?”
四仔涨红脸。“妳少瞎扯,我根本没需要过妳帮我把屎把尿!”
“好了!你们两个……”冯婶婆摇头劝阻,话说到一半,进来个人,攫去她的注意。
来人的穿著打扮,一望即知是个气派的公子,冯婶婆这辈于哪见过如此富贵的公子,连忙堆起笑,殷勤问道:
“公子,您找谁?”
“是你……”胡姬儿讶叫起来。“煌府派你来接我的吗?这么快!”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到煌辰星跟前,还朝他身后张望一下,像在找什么。“人呢?”
“什么人?”
“接迎送往”这等小事,还劳驾到他这个管事出面?煌辰星不禁暗暗摇头。
“来接我的人啊、轿子啊!懊不会只有你一个人吧?”胡姬儿满脸狐疑。
“姬儿,这位公子是谁啊?”冯婶婆忍不住问。
“他是煌府的管事。”
避事?一名管事人品便如此俊逸、华贵不凡,那煌府公子岂不更胜上十倍!不,百倍?
冯婶婆惊讶得合不拢嘴。
胡姬儿要真的被煌府公子看上,那可不得了!
煌辰星不理冯婶婆的大惊小敝,说:“接迎的事由季总管负责安排,过两天才会派人过来。”
那他来做什么?
疑问明白写在胡姬儿脸上。
四仔说:“煌管事,你偷偷溜到这儿想做什么?该拿的你可是……啊!”差点说溜了嘴,赶紧捂住口。
“我这叫微服私访。”这辈子煌辰星第一次被人说是“偷偷模模”,脸色之难看。
他闷哼一声,又说:“我到处找不着你,你倒聪明,乘机溜回来偷懒。”
“我……”四仔不服,偏找不着话反驳。在煌辰星面前,他老像遇到头大野狼的小羊,十次有九次半被压得死死的。
“好了!”煌辰星摆个手,理所当然的指使,吩咐四仔说:“让这位大婶出去吧。还有,你就在门口把风,别让闲杂人等进来。”
“这儿又不是煌府……”四仔不满的嘀咕,被煌辰星一瞪,啰嗦全吞了回去。推着冯婶婆出去,还老老实实的待在门口外把风。
煌辰星拉把椅凳,自顾坐下,如在自个儿府上似自在又大剌剌。
胡姬儿也在板凳另一头坐下,还未坐定,煌辰星便蹙眉叫说:“茶呢?我来了半天,连杯茶水都未奉上,这是什么待客之道?”
又没人请你上门来!
胡姬儿心里咕哝,手脚却俐落的赶紧奉上茶,一边陪笑说:“真不好意思,煌大爷,怠慢您了!”
真是!他究竟上门做什么?
茶水早凉,而且淡,根本有用白开水鱼目混珠之嫌。煌辰星皱一下眉,不过,没多挑剔。
“敢问大爷,您忽然上门,有何贵干?”她都把最值钱的玉坠子给他了,他该不会食髓知味,又想敲她竹杠?
“妳说话干麻文绉绉?不累吗?”听得碍耳。
“煌管事说的是。我这毛病懊改一改。”心里将煌辰星骂个半死,脸上还是笑得十分亲切。
煌辰星斜睨了睨她。“妳该不会前倨后恭,等进了府就将我甩下,过河拆桥?”
“怎么会!我还要多仰仗煌管事的帮忙,怎可能做出那等忘恩负义之事。你看我像那种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