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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校教师 第20页

作者:林如是

“你们男人啊,就是这样。”施玉卿抿嘴那么嗔笑一下,口气僭越起来,突然像不知与沈冬生多熟似,“怕麻烦,又没耐性,什么事都大而化之。沈老师你也是这样吧?这样不行哦!你总不能老是一个人吧?再这样下去会把那些小女孩吓跑的。”大眼睛转啊转,眼波渗著水光,只要那么一眨,好似就会泛滥跑出来。

沈冬生连忙端起咖啡喝一口,藉此躲避过去,却又觉得不说些什么的话好像不行,便乾咳一下,说:

“是啊,我这个人其实又懒又怕麻烦。”

“没的事。沈老师别太谦虚了。”施玉卿意味深长地望他一眼。

沈冬生没敢接那一眼,又敢紧喝一口咖啡,尽量以最自然的动作看一下时间,然后说:

“啊,已经这么晚了,都八点多了。”

“你还有事?”施玉卿问。听口气很是失望。

“欸,有点。”

“跟女朋友约会?”施玉卿装作促狭的口气,想表现得若无其事。

“没有,不是的,是蔡老师,嗯,他找我有点事商量。”到底是成年人了,沈冬生虽然穷於应付施玉卿,撒起谎、找起籍口还是镇定自在,带著笑容。

“这样呀。”施玉卿动也不动,“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还有事,占用你那么多时间。”

“哪里。”总算结束了。沈冬生松口气,说:“施老师还要去哪里吗?我可以顺道送你过去——”

“我没有沈老师那么受欢迎,当然是回家。”

“那么,我送你回去。”基於礼貌,不得不这么说。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怎么好意思麻烦沈老师——”

听她这么说,沈冬生又松口气,正想再客套一句,不料却听施玉卿苦恼似喃喃说:“不过,这时候了,不知道好不好叫车。”

才八点多,很方便的。但逃不了了。沈冬生硬著头皮说:“我送施老师回去吧。”

施玉卿抬起头,欲接还拒。“方便吗?我住得不近,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会的。”沈冬生笑得和蔼又可亲。

“那……就麻烦沈老师了。”施玉卿这才起身拿起帐单。

“啊,让我来!”沈冬生连忙取饼帐单。

“怎么好意思!”嘴巴这么说,施玉卿的态度倒是一派理所当然。

“哪里,应该的。”沈冬生过去付了帐,竟不合时宜地想起学生在课堂上说的话。果真是破财消灾。

施玉卿住得的确不算近,快二十多分钟的车程。在车上,施玉卿旧事重提,沈冬生支吾应付过去。突然,施玉卿暧昧笑起来,说:

“沈老师,你还骗我说没有女朋友,你车子内味道好香。”

沈冬生暗暗吸口气。果然,是唐荷莉常用的香水味道。但他若无其事,笑著带过去,说:“没有啊,我也不用香水的。”自然地想起了徐夏生。她还在等他吗?

见他否认,施玉卿也不好再穷追猛打,便笑笑地不说话。

车中除了唐荷莉的香水味道,现在又染了施玉卿的茉莉花香水味。沈冬生憋住气,时连几半开到了六十。

好不容易,终於将施玉卿送到家。临下车时,施玉卿顺口似邀请说:“谢谢你送我回来。要不要上来喝杯茶?”

“不了,谢谢。”

“沈老师就是这么客气。今天真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改天换我请沈老师。”

“不用了,施老师不必客气。”沈冬生心里一吓!一次就够了,还有“改天”?!

“那么,晚安。明天见。”

“晚安。”

沈冬生礼貌地等施玉卿进了公寓,才飞快离开。

他看看时间,差不多九点多。此刻赶到咖啡店的话,约莫九点半,徐夏生还会在吗?她真的会等他吗?

他加快车速,抢过一个黄灯,心中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学生的星座分析、唐荷莉的懊恼抱怨、蔡清和说他发热病……

“算了!”他调转方向。徐夏生应该不会等他的,都这时候了。

他将车子停在路边的公共电话旁,打了电话给唐荷莉。

第七章

因为前一晚灌了一肚子的咖啡,天蒙蒙亮了,沈冬生才睡著。但不到十点,便自动醒来,头痛得要爆开,电话偏偏不知趣的叫个不停。

“你还在睡啊?太阳都晒到眼了!”他一接起电话,那头不由分说就劈哩叭啦大声嚷嚷起来。

蔡清和那个大声公!

“是你啊,老蔡。”沈冬生有气无力地,“几点了?”

“快十点了。”听他的口气要死不活的,蔡清和可怜说:“怎么?昨晚搞得很惨是不是?对不起哦,没帮上忙。”

“还好啦,昨天喝了太多咖啡,天亮才睡著,头痛得要命。拜托你,帮我请个假。”

“不好吧?别忘了你可不是普通的上班族,可是在作育英才,伟大神圣的老师!像这样醉酒、酗咖啡、又翘课的,还像话吗?”蔡清和万分夸张。

“老师也是人啊。”沈冬生有气无力地回一句。

而且是最平凡不过的人罢了。七情六欲不少,鸡毛蒜皮的缺点一堆,他自己看得很透彻,倒是那些人硬要将这个职业、这个工作拱得成什么有的没有的,好似多伟大。

“我看你随便吞颗头痛药,还是过来吧,省得别人说话。反正只要人过来,谁晓得你脑袋在哪里神游,叫学生自习就成了。”

这像为人师表该说的话吗?蔡清和倒是挺老实的——教书就是工作,工作就是那么回事。难怪,沈冬生想,难怪他会跟他那么合得来。

“好吧。不过,我上午有堂课,二年五班的,你帮我请个假,我下午过去。”

“什么名目?宿醉吗?还是咖啡因中毒?”

“呿!”沈冬生啐一声。

放下电话,正想去冲澡,它又响了。

“喂?”他打个呵欠。

“啊,我是夏生,吵醒你了吗?”呵欠声不小,隔著话筒都听得清清楚楚。

沈冬生张到一半的嘴巴闭起来,但立刻又放懒,说:

“没有,我起来了。”心想,也好,让她知道他不过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人。他不要她在心中制造一个完美非人的意象。

“昨天,呃,对不起,我没有等……呃……”她没有等到咖啡店关门,没有坚持最后那十几分钟。她担心后来他不知是否赶来了。

“没关系,我本来就告诉你别等我的,我原就有事。”他以为她没去咖啡店等他,心里松了一口气:心想这样也好,同时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滋味,有些不舒坦。

“你……呃……你昨天……呃……”徐夏生的语气十分迟疑。她想问他昨晚是否去了,却又问不出口。

“什么?”沈冬生又打个呵欠。他不知道她会不会在意,但他希望她知道,他也只是个吃五谷杂粮会呵欠会放屁排泄的通俗男人。

“没什么。”徐夏生摇头,随即想到沈冬生又看不到,说:“今天上完课你有空吗?可不可以见你?”

“今天?你不是要上班吗?”

“我可以请假。”

“这样不好。而且,我今天也有点事。”他编个藉口。

“那……礼拜四呢?你有没有——”

“夏生,”没等她把话说完,沈冬生便打断说:“不好意思,最近学校的事比较多,所以没什么时间。不过,你有空回学校来,老师还是很欢迎。”一下子又变成老师了。

这样也好。蔡清和说得没错,他在发热病,到此为止就好。

电话那头徐夏生沉默了。听出沈冬生婉转的拒绝,听出他清楚地在他们之间划了一条界限。

她想问为什么,又没勇气问,一时之间受伤、自怜、难过、退缩的情绪纷扰出来;然后,她突然对自己生起气来。气自己的被动退缩,气自己的懦弱胆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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