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嫿俏睑一紧,声音略为动摇。“黑王真的都没向您提过这件事吗?信王?——对了,香郡主呢?”
“香香?我也不清楚,大概在‘七色院’吧。过两天就是‘龙雨祭’了,她是神巫女,有许多事必须准备。”
芹嫿身体晃了一下,踉跄一步。澄堂信连忙扶住她。“你怎么了?芹嫿?不舒服吗?”
“不——”芹嫿抓住澄堂信,语气很急。“告诉我,信王,香郡主是不是和黑王——”
“你在说甚么?香香和暗?你别太多心,芹嫿。”
听澄堂信这么说,芹嫿安心了不少。突然看到靛妃达已远远从花道中走过,脸色倏然一沉,匆匆说:“信王,我还有事,先告退了。”
丢下澄堂信!急急地往赤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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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吗?”一听找到“龙雨祭”的牺牲贡品、辰年辰月辰日辰时出生的少女,九垓喜形於色,大步跨下殿。
“是的,共主。”国师巫觋说:“我确认过了。这名少女和神巫女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出生,额上烙有黥刑,确实是化解北官那道诡异紫气的封印。”
“那好。距‘龙雨祭’只剩下两日,你们可要看紧她,别出了甚么闪失。”
“您放心,共主。一切我们都安排妥当。”股妲和巫觋相视一笑。
殿外传来一阵吵闹声,芹嫿踉跄地奔进来。
“芹嫿,你越来越没规矩了。”殷妲瞪眼,语气极冷。
“我有一件事要通报共主。”
“甚么事?”九垓举起手,阻止殷妲贸然躁动。芹嫿是他放在鬼堂暗身边监视鬼堂暗的。
芹嫿一意除去达己,迥护鬼堂暗,说;“靛妃达已勾引黑王。”
九垓脸皮抖动了一下,现出一股杀气。“你说的是真的?”
“共主如果不信,可以前往靛殿查个究竟。”
九垓阴沉地扫了众人一眼,充满戾气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他凝着睑,在原处踱步一圈,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向靛殿。
靛妃达已见他一脸阴沉的表情,而且来得突然,又见他身后跟著的几个人,心里不禁有些忐忑。勉强笑说:“怎么了?共主。是不是发生了甚么事?”
“达己,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通鬼暗!”殷妲大声斥喝。
达已心颤了一下!还没开口,九垓就逼向她,逼得她步步后退。
“说!有没有这回事?”
“没有!我怎么可能私通黑王!”达己摇头否认,显得好委屈。
“我亲眼看见你勾引黑王,你还敢否认!”芹嫿狠狠捅她一刀。“共主,您可以问问她,她那颗‘沧海明泪珠’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达己一时慌了,说不出话。
她本不是如此轻易就慌乱无策的人,但事情太突然,且九垓生性猜忌多疑又残忍,绝不给对方第二次机会,她平素冷牙刷齿,一时都竟哑了口。
“你竟敢私通鬼暗!说,你和鬼暗究竟有甚么阴谋?”九垓打由齿缝逼出这些话,字字冰冷坚硬、毫不留情。
达己原是他最宠爱的妃姬,一旦犯了他的猜忌,所有的恩爱一笔勾销,他翻脸毫不留情。
“我没有!辈主!请您相信我!”达已紧攫著他的衣袖,哭哭啼啼的喊著委屈。“是有人嫉妒我,故意要陷害我!辈主,您千万不能相信!”
九垓忌心既起,哪听得下她的哭喊,一脚踢开她,抽出侍卫的佩刀,一刀斩向她。
芹嫿惊骇的伸手掩住睑。她只是想让达己失宠,没想到——
“鬼暗密谋逆反,其罪可诛。国师,派人看好鬼暗,不准他活著离开殷方!”他丢下刀,举臂拭去溅到脸上的血渍。
“不!辈主!”芹嫿大叫。她想对付的只是达己,没想到却弄巧成拙。九垓阴毒狠决只在鬼堂暗之上,猜忌既起,形势又对他有利,只怕他决意杀掉鬼堂暗,斩草除根。
九垓毫不心软,用力踢开她,领著一千人离开。芹嫿跌趴在地上,口中一直喃喃的说“不”,目光触及达己的尸体,突然惊叫一声跳起来。
“我必须赶紧去通知黑王……对!跋紧——”
越过达己的尸体,踉跄地朝殿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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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同时,在澄堂院的姬宫艳不安地在澄殿中走来走去。殿外夜天遇月明,但月光再明,迢遥千里恁无情。
一切发生得太莫名其妙,她敏感的觉得有些不安。正妃殷妲那种凝笑的目光,不知为甚么,教她更觉得毛骨悚然。但……她只是一名小小的婢女,再怎么也和深院的纠缠扯不上关系,不会惹到甚么是非才对……想到这里,她就宽了心,压抑下心中那些莫名的骚动。
她定下心打量殿中的一切。整个灯殿名如其实光澄澄的,以珠玉为壁,水晶为廉,好一幅富丽堂皇。正妃殷妲简直把珍玉珠宝当器具在利用,而不是如靛妃达己般把珠玉宝石当珍饰。
“努大哥不知怎么了……”她收回目光,想到崔府,想到努安。
但担心也没用,她只能顾得了自己。她相信努安应该也明白,人其实无异於飞禽走兽,也仅是如一头牲畜,强屈弱从,为著生存彼此争夺残害,践踏别人换取自己的富贵荣华。他们也只能各自自求多福。
她用用头,不愿意想太多。
“对了!”她猛然叫了一声,想起重要的事。“过两天就是‘龙雨祭’了,我跟陀叔约好了,我得赶快去找陀叔——”
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往外走去。一名女侍拦住她,狐疑的打量她,用一种监视的口气,说:“你想去哪里?没有正妃的允许不准随便出殿。”
“我只是想——”姬宫艳原待解释,目光一转,看见女待窥视苛酷神色,心生警觉,语气一转,皮笑肉不笑地,改口说:“我只是觉得肚子有点饿。既然不能出殿,那么这位大姊,能不能请你帮我端碗粥,我在这里等着。”
女侍白了她一眼,不甘不愿的走了。姬宫艳吁了一口气。那女侍看来像是在监视她;不过,也不一定,赤澄堂院的戒备本来就森严,一举一动都受牵制。
她走到窗前,不安的徘徊。月光入廉,照来一地斜曳的树影,疏映著她苍白的颊冷。
“甚么人?”廉外忽而传来“滋滋”的细响,她忐忑地探了一眼。水晶廉幕一片清冷的空荡,疑是风吹。
她松了一口气,暗笑自己的神经太绷紧。
她转开身——才刚转身,身后突然“喀嚓”一声,有人破窗闯——或者说,跌进来。
那人蒙著面,睁著诡异的一双灰蓝色的眼珠!浑身是伤是血,看样子像是中了甚么埋伏,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逃到这里。
姬宫艳尽避不停在打颤,仍紧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叫出来。
那人见她不动也不出声,灰蓝色的眼珠眨动了一下,挣扎著向她伸出手,不知是求救还是想做甚么。但他显然伤得很严重,抬起的手在半空扎动一下.随即无力地跌落下来。
“你……”他嘴唇蠕动著,似乎想说甚么。
这时堂院前方传来了阵阵骚动,吆喝声此起彼落,整个堂院灯火通明,弥漫着混乱却又肃杀的气氛。
“黑……”那人吃力地抬起头,挣扎地朝殿门的方向蠕动,似乎有甚么担忧,却又无力地跌趴在地上。
骚乱越来越剧烈,追喝声也越来越近,似乎正朝这里来。姬宫艳急了,奔到那名男子身前,气急败坏说:“喂!你快走!你不能死在这里啊!你要是死在这里,我可就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