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怀惜笑而不言,戚顾日颇为哀怨地叹了几口气,直叹两句自己交友不慎,也便作罢了。
神色一正,转而继续谈起正事:“你所需的粮草大部分我已备妥,但如此多的粮草想运出大理,实不是一件易事,且北地边关路途遥远,路上定然有所波折,你心中可有考量?”
“我已命人买下十数艘大船,由大理走水路至边关是最快的方法,大理来往商船众多,只要稍加小心,这批粮草并不会太过惹人注目。”莫怀惜回道。
“怀惜,就算你在此时助了苏染所率的大军,但这批粮草最多只够几万大军两月不到的用度,时间一到你又当如何?苏染是宋室将军,朝廷理当会及时为大军补齐粮草,你这一举动,着实令人费解!”
莫怀惜轻浅一笑,那笑容分明没有半分笑意,淡淡地道:“朝廷虽会及时补齐粮草,但……你莫忘了,北地冬日已近,押运粮草的队伍只要在中途略有延误,就会对前线造成不可想象的结果。更不必提朝廷之内本就有人不希望她率兵出征,又怎会让后方的粮草及时顺利地运至边关。”
“即便如此,你能保她一时,但时间一到你又要如何?”远水救不了近火,从南地购粮支援北地,绝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方法,戚顾日皱眉。
端起茶碗浅抿一口,莫怀惜蓦然自信一笑,“那便在粮草用尽前结束这场战事。”
戚顾日见他的笑容蓦然全身打了个寒战,摇了摇头,这便是莫怀惜这个人的可怕之处,只要他想做的事,便会尽全力去达成,那份狡慧的固执,无人能及。
包何况,这人不仅固执,还小气,素来奉行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为做人的原则。
戚顾日头皮一阵发麻,再次嘀咕了句,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看来你心中已有打算。”
莫怀惜一笑,算作回应。
戚顾日叹了口气,眼眸一转,兴致大好地问道:“那位苏将军是个怎样的人?”他着实好奇,不过几个月未联系,以莫怀惜性格如此怪异极端的人,怎会这般轻易地看上一个女子。
无神的眼中,好似有一道流光闪过,莫怀惜嘴角向上一扯,“好友,认为她会是个怎样的人?”
戚顾日这回激泠泠打了个寒颤,忙摇了摇手,“你当我没问,来,喝茶,喝茶。”
这天下间,谁的闲事都管得,唯有莫怀惜这类人的闲事管不得。
大理的风光正好,他还是关心下怎样告知自家小妹莫怀惜已有心上人这件事吧,唉,真是头疼啊!
丙如戚顾日所料,戚闻月听他说完莫怀惜之事,立即摇首,怎样也不相信莫怀惜会有心上人,一张俏脸黑如焦炭,怒色浮面。
戚顾日拿这个小妹无可奈何,管他怎样好生劝说,戚闻月一字也听不进去。
“我不信,江湖上喜欢爱慕三哥的人多不胜数,三哥何时将她们收入眼中,那些庸脂俗粉,怎么配得上三哥……”说到最后,根本就是在给自己找理由。
戚顾日听得连连摇头,闻月说的虽然没错,莫怀惜是未将任何女子收入眼中,但情爱这种事,岂是说得准的。
“一定是哪个不要脸的女人硬赖上三哥,不让三哥再接近我,哼,真是个恶毒的女人。”戚闻月眯起水眸,狠狠地道。
唉!为何闻月就是看不透,戚顾日连叹气的力气都没了。
“闻月,以怀惜的性格,他怎会对一个女人言听计从,你多想了。”
“哼,一定是那个女人不知用什么法子迷惑了三哥,三哥一时糊途才听了她的,我一定不能让这样的女人留在三哥身边。”戚闻月根本听不进戚顾日的话,径自说道。
“闻月,你在说什么……”闻言,戚顾日蹙起眉头,厉声喝道,“若非真心,怀惜怎能让他人接近,即是他认定的人,任何人都动不得,你应该了解怀惜最忌讳的事是什么。”
戚闻月轻轻转过头来,看着脸色严厉的兄长,突然扯出抹笑容,“我当然知道三哥的底线是什么,大哥放心,我不是那种无智的女子。”
戚顾日眉头蹙得更紧,担心地看着戚闻月,“闻月……”
“大哥,你说这次你大批购进粮草,就是三哥为那个女人准备的?”戚闻月收敛了下神色,笑问。
“……”戚顾日不语,一双黑眸沉沉地对上戚闻月的,目光复杂。
“大哥你不说我也已经知晓,宋室的女将军嘛,我倒是好奇她是个怎样貌若无盐到无人愿娶,只能上战场与一群粗鄙之辈为伍的女人。”戚闻月冷笑道,俏脸中透出一丝阴沉。
皱眉,“闻月,你不可胡来。”戚顾日道。
“大哥放心,我怎么会胡来呢!呵呵……”听到兄长的话,戚闻月一阵娇笑,花枝乱颤。
闻月……
“大哥已经完成三哥所托之事,想来三哥这次在大理必定呆的时日不长,我还没给三哥尝尝我新学会的点心呢!大哥,我去找三哥了。”摆了下衣袖,戚闻月如只粉蝶般翩然而去。
徒留身后戚顾日那双满含担忧的黑眸,若是闻月想做什么事情,只怕……莫怀惜定然不会手下留情。
为何闻月偏偏喜欢上莫怀惜,却看不透他呢?
戚顾日端起一旁凉了的茶碗,坐在偏厅之内,缓缓饮了一口冷掉的茶水,碗中的茶叶随着他的动作在水中轻轻晃动,上下沉浮。
莫怀惜,从来不是个多情的有情人。
而闻月的个性……头大如斗,饮下的那口茶顺着咽喉流入体内,遍体生寒,大理的天气也渐渐有些凉了。
大军抵达莫州,离守军所在的城池越来越近,条件也越来越形严苛。
傍晚苏染用过军中提供的膳食,在大帐内研究保州附近的地形与各种地利因素,帐外突然传来一声通报。
“禀苏将军,末将在您的军帐外发现一只信鸽,腿上有一个小竹筒,末将有所怀疑,烦请将军过目。”来人站在将军大帐外说道。
“呈上。”苏染抬首皱眉看着左将军步入军帐,手中拿着一个极小的竹筒,此地离战区还远,按理说这信鸽应不是敌军所有。
从左将军手中接过竹筒,苏染打开筒上的竹盖,取出内中藏有的书信,在面前展开。
映入眼帘的字迹却让她一愣,旋即面上渐渐浮起抹笑容。
略收神情,苏染向左将军挥了下手,“退下吧,这封信并无可疑。”
“是。”左将军抱拳敛首欲退,没注意到苏染的脸色。
“等一下。”苏染想到什么,唤住左将军的脚步。
“将军还有何吩咐?”左将军停下脚步,一双鹰眸向苏染看去。
“命人顾好那只信鸽。”
左将军一怔,但旋即没有任何疑问地应道:“是,末将告退。”帐帘再度被挑起,左将军的身影消失在帐外。
苏染复低首看着手中的书信,心底浮起丝暖意。
莫怀惜这个人啊……
在她认为他是个自我为中心,自信慧黠太过,有些冷漠的人时,他却可以表现出他的体贴以及他心中的情。
她知莫怀惜不是个会隐藏心事,想做便做,甚至可说是有些任意妄为的人,但收到这样一封信,还是令她有些意外,心中有些惊诧与……愉悦。
她离开汴京那日莫怀惜并没有出现,她也料到他定不会出现,既看不见又何必相送,军伍之内连句话也说不上,他出现显得没有必要。
至今率军出征已走了近半个月有余,她虽偶尔会想到他,想到那日他略有威胁、压迫、霸道的“逼”婚,他们相处的时日毕竟不长,她更不是个习惯儿女情长的人,相信莫怀惜也不是,所以心中的那份想念显得太淡,太轻,让她在转身处理军务,思考军情时便会抛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