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窥瞄黎北潇的房间,也不知道黎北潇跟袁丹美一直是分房睡的。黎北潇走到她身后,推开口半开的房门说:
“正确地说是分居。”
“分居?”黎湘南鼻子皱了皱。“你是说你们不住在一起了?”
“嗯!”
“那她现在人呢?”
“她走了,我把市中心那栋房子给了她。”
“你把那栋房子给她?那么,你是打算跟她离婚了?”
“应该说已经离婚了。”黎北潇回身指指客厅桌上那纸离婚协议书。
黎湘南走过去,拿起离婚协议书快速看了几眼,抬头说:
“你既然要离婚,当初又何必跟她结婚?何必跟妈离婚去娶她?你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那是两回事--我们不谈这事好吗?”黎北潇倚着门,眼神复杂她看着黎湘南。
“我们别为这件事吵好吗?湘南!来,到我身边来!”
黎湘南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来;她并未过去,只是静静凝视黎北潇。她脸色冷凝,很平静;但眼里的表情却和黎北潇一样复杂。
“算了!那么,你下次的对象又是谁了?”黎湘南眼底斂去光采,变得又冷又生疏。
“湘南!”黎北潇情急踱步到黎湘南身旁,搂住她说:“别这样,别用这种态度对我。”
“那么你希望我怎么对你?”黎湘南冷视他说:“你对这些女人并没有感情,你也知道妈其实还在--”
“别再说了!”黎北潇打断她的话。他眼神激烈,似乎恨不得就此牵缠怀里凝视着的人。
黎湘南紧抿着嘴不再说话,把眼光调开移到沙发,静静坐下。黎北潇跟在她身边,久久才打破沉默,低着嗓音说:
“你跟那个心理医生是怎么回事?他在追求你吗?”
“这是我的事。”黎湘南淡淡说着。
“也是我的事!”黎北潇声音更沉,隐约地夹着妒意。“那傢伙要跟他未婚妻解除婚约,说什么他爱上了你,搞得那个女人找上门来,说她绝不会把那傢伙让给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舒晴真的这么说?高日安要跟她解除婚约?”黎湘南不由得皱眉。
“人都找上门来了,还会有假吗?”黎北潇低声讯咒:“那个该死的心理医生!我不相信你会爱上他。告诉我,你不爱那个心理医生;答应我,永远不要再见他。”
他的声音包含着不可抗拒的魅力。黎湘南深深看他一眼,淡淡地说:
“那是不可能的,我喜欢他。”
“湘南!”不可置信,情切不安的焦虑在黎北潇的神情和眸里表露无遗。
黎湘南回避那抹情切不安,颜色极力冷淡,睫毛却不停在眨动。她看着地下,眼光却是不安于垂视的焦点,游移四索,一两次接触到黎北潇的目光,掩饰什么似地,慌张地掉开过去。
“湘南……”极度扣人心弦的一声低唤,充满了感情的低迴,柔情万千,令人荡气回肠。
黎湘南用力甩头,表情变了。她直视黎北潇的双眼,声音放得很轻,但听得出隐隐在抖顫。她说:
“我不会管你的事的,所以你也别管我的事;我们互不干涉。等三个月后,我搬回去跟妈住,一切又恢复正常。”
“不!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那你打算跟妈破镜重圆了?”
“我说过别再提起这件事了。那是不可能的!你明知道--”黎北潇急躁地咆哮,双手插入头发,极其痛苦无奈。他抬起头,眼底闪过一抹苦楚,哑着嗓子说:“湘南,别再对我这般折磨!别这样对我!”
那沉楚痛苦深深牵动黎湘南的感情,她注视黎北潇好一会,接触他眼底眉梢抹抹难过憔悴,心头一悸,投入他怀里。
黎北潇紧紧搂住黎湘南,帖着她的鬚发,微微激动摩挲,时时亲吻着她,像恋爱中的少年。那表情甜蜜疼痛,又觉悲伤又觉安慰,意在难言中。
第七章
黎湘南刚从舞蹈学苑出来,踏出大廈,就看见门口前方马路旁停了一辆车身红得发艳的跑车,乔志高手叉在胸前,停着车子,戴了一副帅气的墨绿“雷棚”,旁若无人地对着她笑。
她跑过去,又意外又惊喜地说:
“志高,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特地来等你的。”乔志高拿下太阳眼镜,微笑说:“有空吗?到那里去走走。”
“真不巧,我要到医院探望个朋友。”
“没关系。我送你到医院好了。”乔志高局打开车门。
“谢谢,麻烦你了。”黎湘南坐进车內,等乔志高也坐定后,她系上安全带问道:“这是你的车?相当别致!”
“谢谢。你喜欢吗?”乔志高又是微微一笑,随口似地问。
老实说,她并不喜欢这种跋扈艳丽,着火似刺眼的鲜红颜色,让她有种相当不舒服的感觉;不过乔志高气质冷,感觉阴沉,配上这种鲜丽跋扈,感觉艳亮的红,却是相当奇特的对比。黎湘南看着前方,避开问题,不直接回答,维持礼貌说:
“这部车和你的气质截然不同,一个热一个冷,给人的感觉很奇特。我原以为你会喜欢那种冷黑青蓝的色彩搭配你的气质,就像你的穿着。”
“这倒真意外,你认为我是个阴沉、冷漠的人?”
“倒不是;只是你的气质冷,给人一种冷漠的感觉,很有贵族感,而且神秘。”
“你不喜欢?”乔志高侧头看着黎湘南一眼。
黎湘南微微一笑,甩甩头,避重就轻说:
“跟太出色的人走在一块,我会心虛。我常想,像你这般常被人当作视觉焦点的人心里有什么想法。”
“没有任何想法;不过,我不认为走在路上,路人会回头多看我一眼。”
黎湘南轻轻笑起来,笑声清脆。
“你大谦虛了!”她笑说:“我想你是早习惯别人的注视,久了变麻木。”
“就算是吧!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乔志高再次问道。
这问题让黎湘南有些为难。她当然喜欢乔志高,所以才会跟他成为朋友;但要她如此赤果果地回答,总是有些奇怪不自在;倒不是害臊或彆扭什么的,总之就是怪怪的,她不习惯对人描述心里的感觉或者诉说心里的话。
但乔志高如此坚持,她不得不回答。她想了一想说:
“那是你的特质,我既然和你成为朋友,自然是欣赏你的气质。”她转个头笑说:“不过,说真的,我越来越难将你和落拓的作家联想在一起。”
“那么,你是被我的外表瞒过了!”乔志高这句话说得低沉,别有涵意,只有他自己懂得。
“不!不单只是你的外表,”黎湘南若有所思,看着挡风玻璃外一直像要冲撞上来的迎面路景。“而是你的气质、你的內在。那种神韻成于中而形于外,非常不同。当然,我不是说你缺乏文学素养,我是指你身上并没有你自己说的那种『穷酸气』。文学家其实面目百态,最引人难免僵化的艺术感联想,就是那种窝居在阁楼,满月复才华,却落魄潦倒的作家。画家也是一样。恕我直言。你给我的感觉,其实更接近少年得志的平步青云,没有那种窮倒落拓。”
乔志高沉默不语。黎湘南的感觉相当敏锐。她说得委婉含蓄,也认同他的气宇,但她本能感觉到,他并没有文学家之所以为文学家的本质--或许该说,他放弃了。
“穷酸气质”虽然多少是诋毀的形容词,但那也代表了文人的气质风骨,也是文人之所以和常人不同的地方。那气质,当然不单只是表面那种落拓,穷倒等眼睛所能见识到的肤浅而已,而是去接近,感受后,才会察觉出文人之所以与常人的不同。